如此一来,沈雨泽的手也不由自主地从他的身上滑落。
陆平低着头,尴尬地拽好身上的睡衣,把原本敞开的衣领系好,低头捡起那本掉在地上的推理小说。
他掸了掸书面上的灰,放在床头柜上,小声道:“时间不早了,快休息吧。”
“……”沈雨泽含糊地应了一声。
陆平:“你睡外侧?”
沈雨泽:“其实我还没看完这本书。”
陆平:“我睡里侧的话,可能中途要起夜,怕打扰你。”
沈雨泽:“不过我看过这个作者的另一本小说,和这个是系列文,我还有他的签名。”
陆平:“算了,我从床尾上吧。”
沈雨泽:“下次我来的时候带给你。”
两人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题。
谁也没听对方的话,谁也没接对方的话。
陆平起身,绕到床位,脱掉拖鞋,默默爬上了床。电热毯已经提前打开了,床上暖极了,他钻进属于自己的被子里。
从他上床到躺下,沈雨泽一直凝视着他,直到他用被子再次把自己裹成蚕宝宝,沈雨泽才开口询问:“关灯吗?”
“嗯……”陆平低声道,“早点睡吧。”
于是下一秒,床头灯熄灭,他们两人同时跌入了黑暗之中。
“晚安。”
“晚安。”
陆平闭上了眼睛,尽量把自己的呼吸放轻,想象自己浮在水面之上,被海水轻飘飘托起。海浪连绵,一浪接着一浪的冲向他的身体。
陆平生于海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海水温柔时可以承托住他,让他随波逐流;可是当海水肆虐时,也可瞬间吞没掉他的一切。
黑暗里,他悄悄翻了个身,面向内侧的墙壁。
他弓起身子,把自己蜷缩起来,侧躺着的姿势可以给他提供足够的安全感,也可以让他藏起某些隐秘的东西。
睡觉吧。
陆平在心里默念,明天就是冬至了。
浓重的夜色涌入梦境,陆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在睡去之前,他还能闻到枕边人身上那股与自己一样的洗发水香气。
……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沈雨泽半梦半醒间,被同床之人起床的动静唤醒。
他困倦地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身旁的位置居然空了,他立刻清醒过来,坐起了身。
幸运的是,陆平并没有离开房间,而是披着一件厚外套站在窗前。
这么冷的天,男孩光着脚,一手扒开窗帘,向外张望,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天还黑着,星星点点的星光在夜空里忽明忽灭,墙上亮着一盏昏黄的夜灯,影影绰绰的,旁边的电子闹钟显示现在才四点半。
也就是说,他们只睡了短短四个多小时而已。
沈雨泽见陆平醒了,干脆起身下床,也学着陆平的样子披上外套,走到了陆平身后。
“怎么起得这么早?”刚睡醒的沈雨泽喉咙有些沙哑。
“——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正趴在窗前的陆平被吓了一跳。
因为昨晚的事,他现在光是听到沈雨泽的声音就觉得尴尬又羞耻,遮遮掩掩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好在,沈雨泽并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也可能是发现了,但是体贴地装作没发现),转而问他在看什么。
陆平便让出自己的位置,把窗帘拉开,指着外面说:“你往元帅庙那边看。”
椒江城向来有佛宗道源之称,北岸尤其注重祭祀,每个村镇都有属于自己的庙堂,这是沈雨泽第一次来北岸游玩时就发现的事情。有的庙堂香火鼎盛,红墙黑瓦,佛镀金身;有的庙堂只有小小一间院落,高居其上的并非是坐莲观音,而是道教的诸位神祇。
陆家所在的这个小镇也有自己的庙堂,供奉着道教的赵元帅。沈雨泽几次从那庙前经过,经常看到有人出出进进。
凌晨四点半,四下一片漆黑,唯有远处的元帅庙亮起了灯火。
星星点点的灯笼高挂其上,照亮了庙前躬身的人群。
沈雨泽:“他们在做什么?”
“那是主祭在带着大家做准备!”一想到即将看到的祭冬仪式,陆平语气逐渐变得雀跃,迫不及待地推着沈雨泽,“快点下楼,天亮之前咱们要在门口迎板龙!”
沈雨泽来不及问板龙是什么,陆平便催促他赶快换衣服洗漱。因为太过心急,陆平差点忘了穿拖鞋,还是沈雨泽提醒他,他才记得把冻得冰凉的脚塞进鞋子里。
沈雨泽原本以为他们已经起得很早了,没想到下楼时,陆家夫妻俩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冬至的早上是一定要吃冬至圆的。陆妈妈做了两种,一种是甜的擂圆,一颗颗实心元宵在红糖黄豆粉里滚上几圈,一边滚一边念:“擂圆团圆,万事皆圆”;还有一种是包心的咸味冬至圆,春天存的笋干和香菇、猪肉馅混在一起,捏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团子,上锅蒸透。
两种冬至圆摆在餐桌中央,还有一碗用米粉糊做的糟羹,作为早餐的配汤。陆妈妈见两个孩子下来,赶忙招呼他们:“平平、小沈,你们赶快趁热吃,我上楼去叫安安起床。”
沈雨泽起的太早,感觉昨晚吃的饺子还没怎么消化,所以甜味的擂圆和咸口的冬至圆各吃了一个就停下了,倒是热乎乎的糟羹他喝了一大碗,羹里放了肉丝、芥菜丝、木耳丝、豆腐干,在寒冷的清晨喝上一碗,能从胃里暖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