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会意道:“要变天了?”
劳不语忧心地点了点头,“晚上怕是要有大风大雨。”
他杂书看得多,天文气象上头也有一些学识,判断不大会出错。
果然如他所说,这天夜里,狂风骤雨席卷了整个京城。
沈翠本来就睡得不安生,被外头噼里啪啦的动静一吵,便立刻披着衣服坐起身来。
光幕打开,贡院里翠微的少年们都先一步比她惊醒了。
沈翠仔细看去,见他们身上都无水渍,知道起码号房里没有漏雨,便先安心了一些。
只是这号房里的风……未免也大的太过分了!
只见光幕上的穆二胖和梅若初等人,发丝翻飞的同时,都正费劲地或蹲下,或趴下捡东西。
而稍微一不注意,他们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便已经从格子里消失了踪影——显然是被吹到外头去了。
他们前后忙活了快半个时辰,将所有东西都重新扎成包裹,卷进被子里才再次安歇,而前头那些消失踪影的那些东西后头则也没再出现在号房里头,则必然已经是被风刮得不知去向了。
这场风雨持续了足足两天,一直到他们第一场考完,才猛的得止住。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环境那般困苦,梅若初这样提前答完卷,又确认过发挥没有失常的,若是乡试,则可以提前交卷了。
但会试的规则有一条,它不是按着交卷的时间放人出来,而是必须到第三天入夜前考试时间截止了,所有人都交完卷,才开放龙门。
所以他们愣是在里头足足吹够了两天一夜的大风才得以出场。
这规则少年们自然都清楚,提前来贡院附近熟悉环境的时候,就约定了一个地方碰头。
也跟沈翠说好,不必来接他们,左右书院离开贡院也不远,他们六个人结伴,就算身体差一些的卫奚行路不方便,他们几人轮流背也能把他背回去。
但既知道他们在里头吃了那么多苦头,这说好的也就不作数了,沈翠提前让车夫套了车,和劳不语一道去接他们。
龙门一开,大批举子蜂拥而出。
走在最前头的,都是年富力强,考完之后身体状况最好的那些,他们虽然形容也带几分狼狈,但整体脸色看着都还不错,脚步也都称的上是轻快的。
等这些人出来了,后头则就是年长一些、身体差一些的举子了。
穆二胖和梅若初他们就在这一批后出来的人里头。
仔细观察的话,其实他们前后也还有一些同样年轻的,也不是说真的如老迈的举子那般,步履维艰,就是个个脸上都木然的很。
没多会儿,他们六人都到了约定的地点碰了头。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只自己运道不佳,如今碰上了也不用解释,看到彼此的模样就已经猜到大家的境况都差不多,便只有苦笑了。
他们六人聚在一起,目标就变得颇为明显了,所以沈翠和劳不语很快接上了他们。
自来每次沈翠来接考,就算是身体再不舒服,他们也会笑一笑,装作轻松的模样,跟她说几句话,来安她的心。
今日他们却是一个都笑不出来,实在是在风口被吹了三天,脸都已经被吹木了。差点就变成面瘫了。
穆二胖动作迟滞地搓了搓脸,有心想解释一番。
沈翠知道他们的境况就赶紧摆摆手,让他先别说话,然后便让车夫带着众人回书院去。
回到书院后,周氏已经把锅里沸腾的姜汤分装好了,一碗碗端出来分给众人喝。
下人也已搬了好几个炭盆出来,就放在堂屋的各个角落里。
那姜汤比沈翠之前熬的还浓郁数倍不止,都不喜姜味的众人却谁都没有推却,每人都把自己手里的汤给喝完了。
喝过热辣滚烫的姜汤,又烤了火,身上的寒意总算褪尽,穆二胖第一个开了口:“总算是回来了。”
出声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
他尚且如此了,其他人则或多或少也有这个问题。
其实不止嗓子哑了,穆二胖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不少。
因为连日来耳边风声不断,到了这会儿他的耳边都是嗡鸣的。
只是他们自己没察觉,沈翠和劳不语、周氏也不会特意点出来。
卫奚已经发起烧来了。他素来在这方面能吃苦的很,又知道此番大家都遭罪的很,没得只自己叫苦,便硬是没吭一声。
如果不是沈翠看到了他的面板,可能也要被他蒙在鼓里。
她便立刻倒了温水过来,让他赶紧把退烧药吃下去。
系统出品的退烧药,效果比后世的更好,但也有安眠的成分在里头,卫奚本就困倦,吃过后喝了点米汤便立刻去睡下了。
其他人则还是先吃了晚饭再睡,卫恕体质也不差,所以吃饱喝足之后,他尚且有心力给劳不语说了考场里头的变故,又嘶哑着嗓子纳闷道:“奇了怪了,贡院里头不知道哪里塌了,但我们的考棚又没有破损,里头的风怎么会这么大,感觉跟坐在风口上没两样,还好山长给我们每人带了两块纸镇,我两块都给押上,才让卷子没给吹跑,后头每次蘸墨都得小心又小心,就怕那邪风把笔上的墨给吹飞,落在卷子上。”
那天贡院里头发生巨响之后,附近的百姓也都听到了。
尤其是家中有应考举子的,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生怕家人折在里头——培养一个举人的成本可太高了,别说是普通百姓家,就算是小富小贵的人家,也承担不起这种损失。
劳不语在外头听到了风声,也跟着他们去了贡院要说法,最后贡院那边只说是一座瞭望楼倒了,没有压倒任何一间考棚,更没有任何一个举子受伤,才安了他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