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成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我……我不想回范阳,爹爹……我不要回去……”
这回前来长安,原本谢珩也是没打算带谢谨成的,但是李夫人溺爱孙子,一定要让谢珩带谢谨成出来走走。
谢珩只得把他带出来,然而也没什么时间陪他,只是把他一个人撂在一边,唯一那次带他出去买糖葫芦,还遇到了姜宝鸾。
当时也没记得把谢谨成抱起来看看他娘。
“不回去……我不想回去……”谢谨成还在哭闹,一双有力的小短腿蹬着床板,时而又看看谢珩的脸色,还知道不能闹得太过火。
谢珩把他的小身子按住,一双瑞凤眼竟微微泛着红,但不明显。
“好,不回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耶!”谢谨成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幸好提前被谢珩按住了,“我们再去长安玩!现在就走!”
谢珩笑了,才三岁的孩子就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
他说:“爹爹带你去见你娘。”
求他救她的是姜宝鸾自己,心甘情愿做婢子的是姜宝鸾自己,他从未强迫她,答应做他的通房的还是姜宝鸾自己,可是最后却也是姜宝鸾自己一脚把他们踢开。
谢谨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谢珩从没有说起过姜宝鸾的事,也不准别人说起,所以谢谨成统共才三年的人生中,从来不存在母亲这种东西。
但不存在,不代表他就没有察觉。
人人都有母亲,就像谢珩的母亲是李夫人。
而谢谨成前几日明明还问过谢珩这个问题。
但谢谨成眼下却偏蹭住自家爹爹的胳膊,糯糯地问:“什么是娘?”
谢珩干脆把他提起来抱住,摸摸他的长着细软头毛的发顶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谢谨成咧开嘴笑起来,终于肯安安心心在谢珩的怀抱中睡着。
*
姜宝鸾回宫一事是仓促之间决定的,再加上她想给徐太后一个惊喜,便没提前派人去通会一声。
突然见到远在行宫先前还说不能回来的女儿回来了,且看起来身子康健,徐太后果然很是高兴。
她拉着姜宝鸾仔细看了好一阵子,确定她的身子没事了,这才说:“阿弥陀佛,可担心死哀家了,若不是被哀家自己的事情绊住了,早便忍不住去行宫了。”
“母后,”姜宝鸾叫了她一声,靠在她肩膀上,“都是女儿的错。”
她鼻尖一酸,忍着没落泪,什么身子不好不能回来,那都是她想避开谢珩的借口,骗徐太后她也难受,又苦于不能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只怕徐太后知道了要伤心得肝胆俱裂。
徐太后笑道:“又说傻话,你身子不好又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天下还有人故意让自己不舒服不成?左右现在好了,人也回来了,哀家就放心了。”
一时母女二人用过膳,徐太后又说:“皇后这几日好些了,你去看看她,明日你姑母在府上设宴,你带着行舟一块儿去,皇后的身子不好,这孩子也怪可怜见的。”
姜宝鸾应了,出了寿康宫之后便前往盛妙容所居的延福宫。
早知道姜宝鸾要来,盛妙容已经更衣梳发等着她,只是身子实在不好,仍旧不能下床,靠在那里。
寝殿里长年浸淫着一股药香,非常浓郁,这是盛妙容要一直服药的缘故,因着她的身体不好,这里又有药味,不仅是皇帝不大来了,就连姜行舟,徐太后也不太愿意让他过来。
姜宝鸾入内,见了盛妙容便笑道:“母后说你好些了,果然是好了。”
盛妙容拉过她的手说:“行宫怎么样?”
“当然好,比这宫里好玩多了,”姜宝鸾说,“你快些好起来,我们一块儿过去住上几日。”
盛妙容笑起来,却衬得她的病容格外惨白,她本来也是娇颜玉骨,只是被病拖累得年纪轻轻便失了容颜,虽仍看得出当年美貌的骨相,却可惜那张略显蜡黄的皮。
“好,我也想出去透透气呢,先前我们还小,你也是最爱去行宫的,记得当初还带着我到处去玩……”盛妙容说。
她自幼便被家里当做皇后妃嫔来教养,虽也时常入宫,但举手投足间循规蹈矩,而姜宝鸾是皇女,又得先帝宠爱,便觉得盛妙容被拘得实在可怜,常带她一处玩,两人分外亲密。
“只要你养好身子,我带你去玩,哪里都行。”姜宝鸾说完,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且不说盛妙容的身子还能不能大好了,就算是好全了,可她是皇后,哪里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呢?
“听说明日大长公主设宴,行舟就麻烦你了,”盛妙容侧过身子咳了一阵,“我没办法陪着他,只能让他赖着你这个做姑母的了。”
姜宝鸾忙给她递了茶,看她喝了,才说:“你这是哪里话?我是他的姑母,便是天天带着也无妨,更何况行舟懂事,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盛妙容听完倒是忽然叹了口气:“你和昭宁侯的亲事也近在眼前了,你一出宫,我……”
“我嫁了人又不是不回宫,左不过三四日就回来一趟,看看你和行舟,还有母后。”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盛妙容喃喃了几句,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我这身子还不知道能撑多久,我只放心不下行舟。”
姜宝鸾捂住她的嘴,不免又对弟弟姜昀有所埋怨。
盛妙容是因为生姜行舟才病成这样的,可姜昀却好,不愿见盛妙容的病态便渐渐不来了,却又纳了许多妃嫔。
只是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更是大魏的天子,姜宝鸾也只能把话埋在心里,不与盛妙容诉说,挑些宽慰的话说给她听。
第二日却是个阴雨天,盛夏时节又闷又热,再加上阴雨绵绵,更是难熬。
但这是舞阳大长公主设宴,就连姜宝鸾也不好推辞了不去。
才到公主府里头,姜行舟就问姜宝鸾:“姑母,我可以下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