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假寐惊醒的顾娘娘发现了。
顾娘娘控制不住地大发了脾气,把失职的奶娘拖出去庭院外头打了个半死。椒房殿的宫人从未见过对人和善谨慎的顾娘娘露出雷霆暴怒的样子,就连娘家陪嫁进宫的几个亲信女官都惊恐得跪倒了一地,瑟瑟发抖。
姜鸾在庭院里发下的敕令其实是多虑了。顾娘娘如今情绪变化剧烈,喜怒难测,椒房殿的宫人们都尽量避免去娘娘跟前触霉头,能躲多远,都躲得远远的。
姜鸾很快寻到了顾娘娘和虎儿所在的寝间。
顾娘娘的声音温婉地从门缝里传来。
“虎儿乖,娘娘跟你玩。外头危险,我们不去外头。”
门里响起了一阵拨浪鼓的声响。
只可惜拨浪鼓被虎儿玩了几个月,早就玩腻了。虎儿的哭声从门里响起来。
虎儿是个壮实的小子,哭起来惊天动地,隔着门缝都觉得吵闹。
顾娘娘爱重虎儿,但她头疼,受不了虎儿大嗓门的哭声。
“外头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非要出去。”
她幽怨地说,“你耶耶不听我的,那晚非要出去,非要进宫。他是侥幸留了一条性命下来,如今人躺在紫宸殿里,和我们的椒房殿只隔了两里路,娘娘数过了,三千步。只要三千步,慢慢地走,一刻钟就走过来了。这么多天了,你耶耶一次也没过来看我们母子。二十岁年轻力壮的男人,无论在哪处都是那家的脊梁骨,三千步都走不动……”
顾娘娘低低地啜泣几声。
虎儿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但婴儿五感敏锐,能够越过言语,感受得到母亲压抑低沉的心境。
虎儿呜哇哇地哭得更大声了。
顾娘娘哭了一场,哽咽着抱着虎儿,“虎儿不哭,我们不出去,我们就在屋里好好地玩不行吗?屋里有这么多好玩的玩具,你为什么还要往外爬……你不喜欢娘娘吗……”
姜鸾听到这里,已经听得足够了。
她走过去,敲了敲紧闭的木门。
安静地仿佛除了顾娘娘和虎儿再无别人的寝间里,骤然响起了一阵慌乱的响动。
过来开门的,是顾娘娘身边的亲信女官,风信。
风信想不到门外站的居然会是姜鸾,露出惊惶的神色,本能地回身去望顾娘娘的方向。
顾娘娘在里间起身,隔着垂落的轻纱帐,也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姜鸾,一瞬间露出了同样的惊慌而防备的神色。
下个瞬间,她平静下来,勉强笑了笑, “阿鸾来了。怎么都没人报进来,连个招待上茶的时间都没有。”
姜鸾不等有人来迎,自己走了进去,说了声“顾娘娘安好。”擦身走过她身侧,无视顾娘娘抬手欲阻拦的手势,径直走到靠窗的小榻边,对着哇哇大哭的虎儿,平静地招呼了一声,“虎儿,三姑姑来看你了。”
虎儿见了陌生漂亮的面孔,大感新奇,乌黑溜圆的大眼睛盯着她猛瞧,哭声一下子停了。
姜鸾拿起旁边搁着的拨浪鼓,摇了摇,“去年冬天三姑姑拿给你玩儿的。虎儿抓着拨浪鼓学会了翻身,还记得吗?”
虎儿当然不记得了。
他也不要拨浪鼓。拨浪鼓玩儿了几个月,他瞧都瞧腻了。
姜鸾把拨浪鼓往旁边一扔,对虎儿伸出了手,
“虎儿乖,三姑姑带你出去外头玩儿。”
顾娘娘赶过来,挡在小榻边,勉强笑着,“阿鸾,虎儿还小……”
“虎儿不小了。”姜鸾说话的语气平静到近乎冷漠,
“九个多月的男孩儿,整天关在屋里哭,娘娘想要个我们姜氏出个什么样的皇家嫡长子?”
她不顾虎儿惊恐的挣扎,手臂用力抱起,吃力地把胖墩墩的婴儿抱在手里,转身往屋外走。
顾娘娘疯了似的冲过来阻拦,伸手就要把虎儿抢回来。
薛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姜鸾身后,此时停步抬手一拦,客客气气地把顾娘娘挡住了。
“皇太女殿下奉圣人命,前来探望小殿下。”
姜鸾没搭理身后的纠缠,抱着虎儿几步出了光线阴暗的寝间,走进外头空旷的庭院里。
外头庭院被宫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大片大片的整齐青石板地,光洁如新,连片落叶都没有。
虎儿被抱起时的一两声惊恐哭声早停了。
他瞪大黑葡萄般的眼珠,四下里新奇地望个不停。
近处的花草灌木,头顶上枝繁叶茂的树冠,更远处的朱红宫墙,披坚执锐的禁卫,细碎的阳光从头顶树荫缝隙里洒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有趣。
姜鸾毫不客气地把虎儿往青石板地上一放,拍了下小屁股,“爬吧。”
作者有话说:
昨天双更爆肝了,下一更还是明早9点(捂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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