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河:“我也是。”
秦盛:“我也是。”
但是宾客还有好些没送完。
朱传嗣:“这样,咱们石头剪刀布,谁输谁留下。”
沈清河秦盛无异议。
三人一出手,沈清河秦盛是石头,只有那倒霉催的自己是剪刀。
朱传嗣:“……”
朱传嗣:“三局两胜没问题吧?”
……
正月天的后半夜冷冽异常,回宫路上,所经之地空无一人。
自从漠南回来,宫里那位就给他赏了宅子,地段选址都极好,里面的一砖一瓦极为考究,是他十年宗人府生涯中,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但他也实在没心思到那里住,宅子太空太大了。他呆够了空旷寂静的地方,总觉得还不如在皇宫那个诡计窝里扎堆,起码能感受到点人气儿。
婚事一耽误耽误了十几年,头两年都不着急,为什么偏选在这个时机里给他赐婚,他实在心知肚明。
一个合格的储君,无论功绩再大,得民心再重,子嗣是一个永远绕不过去的问题。
他这十几年里都没有过女人,更别说子嗣,所以朝廷没底,他那还不算老糊涂的父皇更没底。
成败无非在此一举。
车厢内的炭火是临走时在国公府新加的,烧得暖又旺,却让朱昭有些喘不过气。
他喝令停车,自己踉跄下了马车,不准任何人靠近,所有随行人马退避十丈开外。
这实在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毕竟这位五殿下的谨慎是出了名的,三皇子虽落马,解除了最大的威胁,但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仍然不在少数,安远公小世子满月,满朝人都知道他会去喝满月酒,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如今日这般胆大,实在反常。
朱昭才不管底下人都在寻思什么,自顾自往前迈出虚飘步伐。
他脑子里很乱,想到的东西很多,有他那些一个比一个狼子野心的兄弟,有越来越难制衡的公卿勋贵,有恨不得把国号改成自己家姓的各地世家。科举虽已推行多年,寒门贵子也在频出,但彻底肃清朝政,将那些盘根错节的陈旧势力一一摆平,任重而道远,非三年五载所能做到。
他感到头疼,多少有点想要逃避,所以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年他才十五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是母后时隔多年诞下的第二个孩子,所以享受到了比他大哥更多的爱护,性子多少也有点顽劣。哪怕母后三申五令禁止他往民间跑,他还是跟着大哥悄悄下了江南,大哥忙公务管不了他多少,他就揣着三五两碎银子满街逛,到茶楼听书,到戏园子里听戏,钱花没了被人赶出来也乐乐呵呵,好像日月星辰都是围着他转似的,寻常小吵小闹,一点都不带恼。
江南真好啊,桃红柳绿,水暖风轻,摊上随便摸颗柑橘都比京城的要甜。
只是后来再也没去过了。
朱昭虚虚浮浮想着,脚下一个没留意,差点被绊倒,好在有条胳膊及时拉住了他。
“蠢货。”邀月开口没好气,“这么大个人了路都不会走?下回还灌那么多猴尿吗?”
朱昭挣开她,继续踉踉跄跄往前去,口中嘟囔:“说了不让你们跟来。”
邀月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又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上前两步道:“我问你,我是什么人。”
朱昭停下步子,转头望了她眼,眼皮都没撕开,含含糊糊道:“小福子。”
邀月更加无奈:“小福子早在八年前就被人毒死了,就你还跟别人喝酒呢,不够丢人的。”
说着上前一把抓住他胳膊:“老实跟我走,早点回去睡下早点消停,不听话揍你。”
朱昭虽醉,但历来受她欺负惯了,即便不知今夕是何夕,但还是按照她的做,没敢再口吐妄语。
宫门口的守夜侍卫离老远看到两抹黑黢黢的身影走来,以为是哪两个不知死活的要饭的,上去本想教训一二,结果离近一看发现是喝醉了的五殿下,人立马精神了,忙吩咐下去抬来软轿将人送回寝宫。
经了一晚上的折腾,等邀月把朱昭扔到榻上,已接近卯时。
放在江南天早该亮了,但北方的寒夜太过漫长,以至于直到此刻,还如同夜深时一般,仿佛时间是停滞住的。
朱昭整个肺腑都被酒劲烧灼得难受,连睡着之后都直哼哼诉苦。
邀月干脆把窗子打开给他透气,也不怕冻死他,两扇窗户都大敞着。
下弦月悬挂天际,颜色比上半夜昏了不少,没那么亮,但依旧有光。
邀月干脆一跃坐到窗台上,仰头看着天,一条腿悬空晃着,顺手将头上的珠翠摘下,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我师父以前对我说,人各有命。我不信,觉得习武本就是逆天改命,我的命如何由我自己说了算,老天爷也别想做我一丁半点的主。”
邀月喃喃说着,侧脸轮廓隐在夜色里,只能看到鼻额之间一点凌厉的转折。
“后来我才发现,那个命,不是认命的命,是命途的命。”
脆响结束,邀月也把发间的珠翠拔干净了,她握住了腰间的剑,回过头对榻上的醉鬼笑道:“傻子,我走了,以后要是想我了,就抬头看看月亮。”
朱昭未曾睁过眼,枕上一片湿凉。直到眼皮上感受到第一道刺眼的光。
他随光睁开眼,望到光秃秃的窗台,和逐渐澄明的天空,心想看什么月亮呢,哪有月亮,我的月亮已经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