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嘉有些无语地搓了搓他僵硬在脸上的笑容,浪费他情绪!
叶白瞥了他一眼:“别装温和笑了,有点恶心……”
正说着,又有人坐下来咨询。
周织澄没去打扰他们,走到了后面的厨房,见阿公在做螃蟹,便多说了一句:“周秉澄说他今晚回来。”
周国华只说:“知道了。”看着很平静,却又对周织澄说,“那你去把院子里土地老爷那里扫一下。”
周织澄忍不住笑了。
江向怀迈进周家这个旧式的院子,一眼就看到周织澄正拿着扫把清理土地公前面的落叶,再从屋子里搬出来一个软垫子,摆在了前面,案子上的瓜果供品已经更换了新的,有一样新品还是周织澄最爱的巧克力,天公吃完,就轮到她吃。
当年他还问她:“你问过天公爱吃巧克力吗?”
她一口肯定:“当然,我小时候扮过观音的,菩萨跟我一样,还喜欢喝可口可乐,百事可乐她就不喜欢。”
面前的周织澄洗干净了手,跪着给土地老爷上了一炷香,背脊挺直,面容平和,微微低眉,无声默念着什么。
江向怀站在门槛处静静地看了许久。
明月高悬,院里寂静,香火细细燃烧,味道慢慢地飘了过来。
都说故乡月明,他却觉得异乡更亮,世人拜佛是为了求心安,而他的小菩萨就在面前,由他一人供着香火,单单一眼,便能让他心镇定下来。
好一会,他才走了过去:“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以为是这边的节。
“不是,只是周秉澄普普通通的受难日。”周织澄回答,“我们长大后,阿公都好多年没用这招了。”
周国华不打孙子孙女,蔡梅大声骂几句,他都要壮着胆子替孩子们说上那么两句,然后一起挨骂,平时更是宠着两个小的,吃的喝的都是小事,周织澄小的时候,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他家有了个宝贝孙女。
南日县是生了儿子才有各种繁复的习俗,但周织澄出生,周国华也完全按照这个习俗走了一遍流程。
出生当天给街坊邻居发小红包,出生十四天办了亲戚小宴,打了各种金首饰,满月更是煮了红蛋、蒸了红米粿,和周家沾点关系的人家,他都分了过去,还办了出月酒,请了戏班子演出,不知道的都以为他又得了个孙子。
周国华才不理其他人怎么区别对待孙子孙女的,反正他都爱,但人家爸妈把一双儿女留在老家,让他们两个老的照顾,那孩子犯错了,总得给人教育好啊,他思来想去,决定让土地老爷教育。
谁犯大错了,就自己跪在土地老爷面前反省。
“阿公觉得这样就很诚恳吗?”江向怀若有所思。
“当然,我犯再大的错,跪一跪,天公和阿公都会原谅我的。”周织澄去拿手机,不知道周秉澄回消息了没。
江向怀下意识地就想摸他自己的膝盖,不知道要跪多久。
第48章 法律民工
晚餐开饭前,赵延嘉、陆合他们也结束了咨询,知道今晚有帝王蟹、河蟹、东星斑、龙虾等海鲜大餐,何砚铭连他爸何开伦都喊了过来,何开伦过来之前还带了瓶别人送的红酒,顺便吐槽:“何砚铭,你空手来也好意思呐?整天在周家白吃白喝。”
何砚铭脸皮厚:“蔡阿嬷都当我是亲孙子!”
说到这个,何开伦就恨他不争气:“长得歪瓜裂枣,难怪澄澄看不上你。”
“要是看上我了,还有何今屿什么事?”何砚铭咬了一口蟹肉包,突然想起,“咱今屿也没戏了,周阿公要找赘婿!”
何开伦顺着儿子的目光,沉默地看向了江向怀,不相信,他这样出身衿贵的傲慢大律师,富贵毛病一堆,怎么可能会入赘呢?按道理说,周织澄嫁给他都是高攀了的,他还觉得澄澄要是跟他在一起了,肯定就跟着去北城工作了。
至于何今屿,那肯定是不能入赘的啊,多丢人。
谁也来不及细想,摄像师在外面喊道:“发现今天律师人都齐了呀,来录一段素材吧,周阿公,蔡阿嬷,你们都一起来吧。”
两位老人连忙上楼换了套之前过生日买的牌子货衣服,赵延嘉给阿公喷了发胶,做了造型,叶白也给蔡阿嬷涂了个口红,抹了发油,几人先是觉得在院子里录就好了,后面又听了建议,移到了小卖部门口。
周阿公、蔡阿嬷和何开伦被几人包围着,叶白和赵延嘉一起对着镜头喊茄子。
摄影师笑:“这是视频啊。”
叶白和赵延嘉立马换了口号:“大家好,我们是开伦律所,宇宙第一大所的律师!”
陆合无语地抽了下嘴角,他有点不想录了,他只会是明迪律所的律师。
周阿公和蔡阿嬷的嘴角都快笑僵硬了,那边喊了“好”,在大家松懈下来的那一瞬间,画面定格在拥挤的、具有年代感的梅梅小卖部前,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模糊的,但其中的快乐任谁都能感受得到。
*
周秉澄将近十点,才回了周家。
周国华站在门口,还穿着围裙,戴着袖套,恶狠狠道:“你给我跪下。”
周织澄他们都准备吃夜宵了,每人来一碗酸菜猪肚汤面,再来一笼今天做好的烧麦,这酸菜还是何今屿的舅公送的,酸咸度适宜,又脆又香,周家的烧麦里还放了剁碎的干贝粉丝,皮薄馅大,格外鲜嫩。
桌子下点燃的蚊香又换了一盘,蚊子没在桌下缠绕,反倒都往挂在树下的灯泡那去了。
猪肚汤的清香弥漫在鼻尖,热气扑来,赵延嘉吃得满头是汗,他从屋子里搬出了两个风扇,长长的电线从屋子里顺延着出来,一个对着自己的方向,一个对着周织澄的方向,美滋滋。
周秉澄倒是没说什么,把行李放下,洗了个手,自觉地跪在了蒲团上,他盯着香案旁边蜡烛形状的红灯光,抿唇不语。
因为涉及到另一个别人家的女孩,周国华一个传统保守的老男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询问这些事。
他记得姜黎的,小时候跟澄澄天天玩过家家,两人就爱在二楼客厅里奔跑吵闹,把被子披在身上,拖到地上,一会女侠,一会女皇,他午觉都睡不好,气得起床赶她们俩下楼去院子里玩。
他明明已经摆出了一副最凶狠的模样,姜黎那小丫头还敢问他:“周阿公,你能跟我们一起玩吗?”
后来,澄澄才告诉他,他再凶都没有姜爸爸姜妈妈凶,黎黎每天出来玩之前都要把碗洗了、地拖了,还要给弟弟洗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