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益点头。
“后悔了?”齐岷忽然问。
辛益一愣后,皱眉道:“我是担心头儿!”
烟波阁一案固然算是天衣无缝,可是朝局的利益相争、波云诡谲,又岂是能轻易应付的?
辛益毅然道:“头儿,有些事你虽然没说,但我能懂。我辛益发誓,愿意跟头儿同舟共命,生死不负,要是回京以后遇上麻烦,还请头儿及时相告,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
齐岷看着他,静默稍许后,道:“怕我坑你?”
“头儿!”辛益委屈。
齐岷笑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郑重道:“多谢。”
二人甫一走出金玉堂,便见前面走来一人,正是威少平。
“齐大人,您先前的吩咐下官都办妥了,接下来又该如何?”见齐岷、辛益二人过来,威少平忙迎上来问。
齐岷道:“准备入京,如实汇报东厂要犯弑君一案。”
威少平“啊”一声,跟着齐岷往外走,惶急道:“那……那下官该如何是好?万岁爷在安东卫界内出的事,这要是追究下来,那下官岂不是……”
“责任不用你担。”齐岷打断道,“护驾不周,是我失职,你在朝堂前如实上报案情即可,一应后果,由我来担。”
威少平如蒙大赦,感激道:“多谢齐大人,多谢齐大人!……”
*
虞欢坐在花园水榭里喂鱼,听见春白兴致冲冲地汇报打探来的消息。
“齐大人已下令明日回京,奴婢问过了,从安东卫到京城,走水路的话,最快八日便能到!”
虞欢抛洒鱼食,看着水里争抢进食的鲤鱼,道:“万岁爷的后事都处理妥当了?”
“嗯,威大人刚派人给万岁爷、崔公公入殓,还命人砍了田兴壬的人头装进木匣里。明日一早,他便会同咱们一块启程,入宫上报万岁爷遇刺一事。”
“先前被抓的侍从呢?”案发后,齐岷以调查岛上有无田兴壬同伙为由,抓了一大批相关的侍从严加审讯。
“差不多都放了,不过听说有两个承受不住锦衣卫的严刑,还没挨完审讯,人就没了。”
齐岷行事向来周密,知晓田兴壬背地里效忠于皇帝的人或许并不止崔吉业一个,那所谓承受不住“严刑”的两人,多半便是和田兴壬相关,又或者是因难以取信齐岷而丧命的了。
虞欢看着碧波里成群拥挤的鱼群,无声一叹。
反戈上位的指挥使齐大人,果然是个行事狠戾之人哪。
“噗”一声,水里突然落下一块石子,惊得鱼群散开,涟漪圈圈,虞欢抬头,看见湖对面立着一人,轩眉朗目,身姿挺拔,正是那狠戾的指挥使齐岷。
虞欢脸上心虚地一热。
齐岷扔完石头,看来一眼,而后转身走进了花厅后的假山洞。虞欢会意,把手里的鱼食交给春白,道:“你来喂吧,我又要去私会了。”
春白忙朝左右看:“不用奴婢守着吗?”
虞欢朝水榭外走,又叹一声气:“来吧。”
暮色四合,花园里并无外人,虞欢绕着湖走半圈,抵达花厅后的假山洞里,没走几步,便看见了倚靠在石壁上的齐岷。
他仍是早上那一身官服,几缕浅金色的暮光打在身上,陡然增添几分落拓气质,虞欢想起先前调侃他的那一句“吸人精元的狐狸”,心神微动,走过去搂起他脖颈。
“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光明正大地见面?”虞欢嗔道。
齐岷在她腰后一揽:“快了。”
虞欢似信非信。
“想回京吗?”齐岷忽然道。
虞欢一愣,很快明白什么,道:“你不想我回去?”
“若不回,有些事我或许可以处理得更快一些。”齐岷目光不算严肃,但是话是很认真的,虞欢怔然,见他从怀里拿出一物,乃是圣旨。
虞欢接过来,打开一看,视线落在末尾,眉心深颦。
“他已在圣旨里册封你为庄妃,你若和我一起回京,进宫后,恐有被留在后宫的可能。”
虞欢若一并进宫,那领旨便是全盘领受,如今皇帝已殁,百官未必还会像先前那样激烈地阻拦她入宫,若是皇后心存不忿,硬要她留下为皇帝守寡,甚至是要她以庄妃的名义为皇帝殉葬,那事情可就更棘手了。
虞欢指尖发紧,道:“我若不回京,会如何?”
齐岷道:“我会说,已遵照圣旨还你自由身,而你无意入宫,已隐遁人世,至于去向,无人知晓。”
虞欢眼圈发涩,道:“那你呢?”
“如实禀告东厂要犯弑君一案,再找皇后谈判。”齐岷微微沉吟,道,“程家应该有人知晓田兴壬和万岁爷的关系,要想坐实凌波阁里的事,便必须确保程家不会替田兴壬翻案。”
“所以你要去和皇后谈条件?”
齐岷点头。
田兴壬弑君一案有威少平等人作证,翻案很难,程家为不受波及,应该不会主动跳出来掺和这摊浑水。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万事周全,不留后患,齐岷必须见皇后一面,把该谈的问题谈拢。
程家提供观海园给田兴壬犯案的证据齐岷有,这些东西,是皇后想要的;而他要的很简单,就只一个虞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