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身上的纽带好似全都被解开了,他的每一步都好似不是踩在地上的,而是……踩在什么高空的钢丝之上的,他晃晃荡荡、踉踉跄跄,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一瞬间,秋星似乎都没有办法去思考妖雾为什么会被驱散,到底是谁在驱散这妖雾。
她忽然扑了出去,扑到了傅红雪的怀里。
傅红雪被她撞停,撞的肩膀抖了抖,然后像一根木桩子一样的杵在了那里。
秋星忽然道:“傅红雪,你看,我的爪子都被弄脏了,我、我现在好难受啊,我们回去好不好?你帮我洗洗爪子好不好?你累了,好像要休息了,明天一切都会照常的,你不用复仇啦,我们、我们一起去晒太阳好不好,你带着我的原型去,可、可不许嫌我太重啊……”
她紧紧地抱住了傅红雪,嘴中喋喋不休的说着,好似一刻都不想停下来,她看到这样单薄的傅红雪,忽然觉得他好似就快要离开了,他好似已无法再活下去了。
她说到后面,忍不住哽咽起来。
小猫咪本来就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秋星想哭,就不再忍耐,忽然抱住傅红雪呜呜大哭了起来,哭得委屈极了,好似刚刚不是她杀了人,而是有人在欺负她一样。
她一边大哭,一边喊道:“你要是怪我,我就活不下去啦!你不许怪我,你不许怪我!!”
傅红雪忽然伸出了一只颤抖的手,轻轻地抚了抚秋星的头发。
柔软如蓬松甜蜜的云朵,是他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诱惑,也是他心甘情愿不去躲的诱惑。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声带也伤痕累累一样。
傅红雪道:“……我知道。”
他不该去爱花白凤的,她是一个罪人,让他痛苦一辈子的罪人,秋星是一个爱恨分明的小猫妖,妖怪与人哪里能一样呢?她愤恨花白凤苦苦骗他这么多年,所以才会杀死她。
傅红雪道:“你不会死,是不是?”
怀里的小猫咪忽地一震,呜呜咽咽地说:“我……我是为了骗花白凤嘛……她既然要内丹,我就给她假的,这、这有什么不对的嘛!”
傅红雪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忽然又把手放下了,他不抱秋星,也不看秋星,他的眼睛里好似已没有任何人,他的魂魄似乎也已被黑白无常勾去了,好似一具行尸走肉,唯有那只手,紧紧地握着那把刀,好似只有那把刀,才能给他一些切切实实的安慰。
他已明白,秋星在设套,她就是为了诱捕花白凤。
这其中她到底知道多少?她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叶开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边城发生的一切,到底有多少人搅弄风云?
他却已不愿多想。
他只是这场阴谋之中,最幼稚的那个人,什么也想不透,什么也想不通,于是只好不去想。
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不要再是边城。
他在边城留下了这辈子所有的血和泪。
秋星有些怔怔的,她抓住傅红雪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冷得可怕,她问:“你要去哪里?”
傅红雪喃喃道:“离开这里。”
秋星道:“那……那我呢?你要丢下我么?”
傅红雪还是喃喃道:“我不知道。”
秋星忽然一口血呕了出来,她忽然觉得心口剧痛,整个人如同被搅烂一般,妖气忽然变得极其的不稳定,以至于这片妖雾,也无法再维持片刻。
她立刻就要跌倒在地,傅红雪一伸手,捞住了她,可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秋星。
一个人忽然道:“傅红雪,你是不是在想,她到底是真的受伤,还是在骗你,对不对?”
这声音嘶哑难听,简直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让人心生恐惧,傅红雪霍地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去看。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身边跟着一个高挑的少年,少年的手中,是一柄剑。
他从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他不认识这两个人。
但是这个女人,却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因为她的身上,有一种同花白凤一样的绝望感。
那种绝望的、被吸干了所有精气神的苍白枯槁。
她的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叫人看不清她的样貌,可是她的身姿是很曼妙的,一举一动的仪态也十分的优雅,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美人。
可一个美人,又为何会拥有这样可怖的声音呢?
女人忽然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笑声之中,还隐约有几分得意。
傅红雪的危险雷达忽然响起。
他的双眼忽然在一瞬间就清明了,那张苍白的脸上,也没有了仓惶与无助,转而是一种冷漠地警惕,他一只手搂着秋星,另一只手紧握着刀。
——他已不在意自己是应该活着还是死去,但最起码,秋星不必去死。
他冷冷道:“你是谁?”
那黑纱女人道:“我是丁白云。”
傅红雪愣住。
丁白云,外号“白云仙子”,是他父亲……不,是白天羽的又一段孽缘。
但,一个被称作仙子的女人,声音是不可能难听的,他也曾听过传闻,白云仙子声如黄莺,清丽绝伦。
丁白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声音实在是很难听,配不上仙子的名号?”
傅红雪冷冷道:“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