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成景帝会立刻发怒,斥责他,又或者罢去他神机营的职位,骂他为人臣子,不忠国君。
然而什么都没有,成景帝甚至没有继续在这话题多留,让宴云何从乾清宫走出后,还有些恍神。
更多的,却是一种彻骨的寒冷,侵入骨髓。
等殿中无人,严公公悄然上前,给成景帝倒了杯温茶:“宴大人也太大胆了。”
成景帝头疼地叹了口气:“堵不如疏,随他去吧。”
严公公:“可是……”
成景帝:“放心,淮阳有分寸,不会感情用事,那个人同样也是。”
从乾清宫出来,至宫道上行走,宴云何竟然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不同的是,上一次赵仪在虞钦身前,还趾高气昂,不仅要跟虞钦划清界限,还出口伤人。
现如今赵仪仍是满脸不愿,可瞧得出是在低声下气。
宴云何屏退了身边的宫人,放轻脚步靠近。
看到了虞钦,宴云何的一颗心仿佛才勉强定了下来,
离得近了,才听到赵仪说:“赵娘娘现在被太后拘在宫中,已半月有余,我们家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实在没办法,这才求到你面前。”
虞钦为难道:“这是后宫之事,我确实帮不了你。”
赵仪忿忿抬眼:“便是我之前言语上得罪过你,但当年在东林我也待你不薄,你为何连这点小事也不肯帮!”
虞钦尚未回话,就感觉到肩膀一沉,身体还未起警惕反应,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宴云何伸手搭着他,冲赵仪道:“你说是小事?既是小事,那你们赵家怎么会一点法子都没有?”
赵仪见宴云何半路杀出,就知道两人对话都被这人听见。
瞧宴云何那混不吝的脸,又见他对虞钦这般亲密,赵仪神色变了几变:“宴大人,我在跟都指挥使说话。”
宴云何弯着脑袋道:“你在说话?抱歉,刚才我是一句人话都没听见。”
“你!”赵仪脸都气白了。
虞钦:“行了,赵大人,这事我会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赵仪得来他应承,也不与他们多纠缠,拂袖离去。
宴云何望着赵仪离开的背影,把胳膊收了回来。
他什么也没说,虞钦却仿佛察觉到似的:“你在不高兴?”
宴云何低声道:“没有。”
“不管怎么说,当年在东林,我的确承他不少情,而且我家出事那会,他也为我奔走过。”虞钦就像解释般,对宴云何说道:“后来我查案的时候,有案涉及赵家,锦衣卫抓人审问,他来求情,我没答应,赵仪觉得我变了,自那以后,形如陌路。”
宴云何自然明白,以当年赵仪对虞钦那副崇拜模样,必是经历了不少事,才这般敌视虞钦。
但明白归明白,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再说了,虞钦怎的对赵仪也这般心软。
难道虞钦对他这么好,也是因为心软?看他可怜?不至于吧!
虞钦见他神情骤变,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没解释清楚,叫人误会,却听宴云何问他:“我当年对你也不好。”
“什么?”虞钦愕然。
宴云何:“我拿箭射你,收藏把你画成女人册子,虽然那绘本真不是我买的,我还喊你虞美人,送你胭脂。”
虞钦:“……你到底想说什么?”
宴云何:“你可以同情赵仪,但不能同情我。”
虞钦:“……”
宴云何:“我跟他不一样。”
虞钦渐渐琢磨出他话里的意思:“哪不一样?”
宴云何笑了笑:“不管你是虞大人,还是虞美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对我来说都一样。”
虞钦心跳仿佛漏了半拍。
宴云何仿佛还嫌不够,软声道:“我的寒初,本来就没有变。”
第六十五章
六十五章
宴云何一夜间仿佛通了窍,什么也敢说了。
与其说是通窍,更像打蛇棍上,顺势而为。虞钦给他几分颜色,他就能开起整间染坊。
不过若不是这种性子,怕也拿不下虞美人。
他话音刚落,便见虞钦抖着眼睫,移开目光,竟是一副不敢瞧他的模样。
宴云何何曾见过虞钦这样,一时间竟有些痴了,很想去亲亲那颤抖的眼皮,又不敢,这毕竟还在宫中,他的勇气好像在同成景帝承认自己有心上人的时候,尽数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