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府在怀远坊,离永宁侯府倒是不远,陆在望一路溜达过去,走到府门口亮出帖子,问门上小厮,“成王殿下今日在否?”
小厮道:“殿下今日往宫里去了,只八殿下在。”
陆在望这便放了心,刚要进门,想起自己两手空空,便又折回去路上买了些点心酒水,她预备去赵延跟前晃一圈便溜走。
可再回到成王府前时,只见门前站着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其中一个身量颇高,穿着银灰色圆领广袖袍的,赫然就是她家缺德二房生的缺德堂哥,陆之淳。
陆之淳乃是她二叔陆进松的庶三子,素爱在外结交世家子弟,致力于在外败坏她的名声,虽则她的所作所为确实也配不上什么好名声,但本不至于到今日人见鬼憎的地步,陆之淳在后头也出了不少力。
近一二年,不论是酒楼设宴还是喝花酒,三不五时的就得记在她的账上,不过陆在望向来觉得此人像个跳梁小丑,懒得和他计较,自然也不会闲着四处和人自证清白。
陆之淳身边那位,她更是头疼。京兆府尹家的三公子刘长舒,正是那年她跳下水救上来的刘二小姐的亲弟弟。
这位三公子从未念过她救过自己姐姐的恩惠,反而是见她便要冷嘲热讽争锋相对,刘长舒觉着陆在望跳水而走的疯癫行为碍了他姐姐的名声,每每恨不能将陆在望碰过他姐姐那双爪子都给剁下来。
陆在望亦不知他哪里来的气性,当时她若不躲的远远的,旁人多嘴闲舌的,将她下水将二小姐抱回来这事传出去,岂不真真毁了人家的名声?不若让旁人都来说她疯疯癫癫,也比注意到别的上头强。
她记得,去岁刘二小姐十里红妆,嫁了肃毅伯家的大公子,她亦没碍着人家的好姻缘,可是刘长舒陆之淳一众世家公子对她的排斥诋毁依旧不见颓势,或只是单纯的厌恶她罢。陆在望也就离他们远远的,互不来往罢了。
刘长舒远远的看到了她,眉头顿时一皱,其余诸人便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陆在望提着酒水,神色如常的上了成王府门前的台阶。
迎客的外院管事正要迎客,陆在望面前便横空挡出个人来。
刘长舒冷笑道:“你来这作什么?成王殿下和八皇子门下设宴,也是你般的纨绔能来的?”
陆在望道:“刘兄都能来,我怎得来不得?麻烦让让,走了一路累的很,得进去歇歇。”
刘长舒道:“永宁侯府军威赫赫,不想养出你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不好好在家躲着,还出来丢人现眼不成?”
陆之淳亦道:“洹弟,你才从书院回府不久,不在家伺候祖母怎反而又跑了出来?我等皆知你与八皇子殿下有过节,又何必来此碍人眼呢?”
陆在望看了一眼后面的管事,又戳了戳耳朵,满面疑虑的四下看了看:“可听见哪里有市井泼妇叫唤?把我这耳朵都给喇疼了。”
刘长舒横眉怒道:“你骂谁?”
陆在望笑嘻嘻的:“谁接话我就骂谁。”
刘长舒是个急性子,当即扯了袖子就想上前揍她,陆之淳赶忙给拦下,对她道:“洹弟,你一直行事猖狂,满京城谁提起你不说一声纨绔尔?侯府的名声已叫你给坏了,如今既叫大伯送进了松山书院,那你在那处好好受管教便是,何苦又下山出门,又这般在成王府前闹事,丢侯府脸面,亦惹得人不痛快。”
陆在望满不在乎:“松山书院怎么啦?我去读书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再说,是你们挡着我的路。”
陆之淳冷笑:“谁不知道那书院是专门管束你这等不成器的世家子弟……”
他话未说完,只见陆在望眉头一挑,撞开横在跟前的刘长舒,挥着手朝众人身后道:“殿下!殿下快来!这人骂你不成器,快把他打出去!”
陆之淳听她一喊,顿时脸色一变,“你少在这胡乱嚼嘴,我何曾说过……”
赵延已然从府中走了出来,对着陆在望满面疑惑:“你又在这吵什么?”
陆在望道:“方才这人说我上书院读书是给家里丢人,殿下您说这不是明着骂我实则骂您吗?还是在王府跟前,我听着都觉得此人胆大包天,五内战战。”
赵延看了一脸面色青白的陆之淳:“他不是和你一家的?”
陆在望义正言辞:“吾兄犯错吾怎能包庇!”
陆之淳赶忙给赵延躬身行礼:“殿下万不要听此人胡乱攀咬,我不曾说过!”
赵延看陆在望一脸幸灾乐祸,便知她没安好心,也不曾搭理陆之淳,只不耐烦的摆摆手:“别在这堵着门了,都进来罢。”
陆之淳脸色愈发苍白,陆在望乐颠颠的应了一声,便跟着赵延进府,一面问道:“殿下何时回来的?”
赵延道:“要中秋了,本殿下自然得回来。”
陆在望道:“今日因何设宴?”
赵延道:“生辰宴。”
陆在望大惊:“我竟不知!”她又是颠颠的把随便买的点心奉上:“恕罪恕罪,特奉点心水酒一份,贺殿下生辰之喜!”
赵延十分嫌弃的推开:“你只把黑本殿下的那些银子退回来,本殿下只当是你贺寿了。”
陆在望诺诺道:“银子是没带。”
赵延冷笑了一声,陆在望想了想:“无非我提前把结尾告诉你。”
赵延咳嗽了一声,只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那你不许反悔。”
陆在望笑得眉眼弯弯:“好说好说。”
一时入了席,陆在望只见正堂摆了三四桌散席,并无大宴,赵延道:“本殿下这会跟你同病相怜,惹家里人眼。不过松泛松泛罢了。”
席中所坐大都是有爵之家的公子哥,刘长舒陆之淳等人只能算是饶的,添个席多些热闹罢了,赵延便引着陆在望见了一众人,众人原只听过她的名号,等闲不大来往。因陆在望身量比之男子确实薄弱,除了钟睿刘承轩这类不着调的,寻常人家公子也不太看得上她,此番赵延亲自引荐,席中人便不免都高看了她一眼。
好在赵延久不应酬,如今正是兴头上,也无暇顾及她,等众人推杯换盏起来,她便偷偷找个角落坐着。
可一扭头,便见刘长舒举着酒杯朝她来了,她要知道有刘长舒在,她不如在家里晒太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撇过眼去。
可刘长舒此人断不知什么叫眼力劲儿,直梗梗的到她跟前道:“陆兄赴宴不吃酒,在这躲清闲呢?”
陆在望拱拱手:“酒量不行,不凑热闹。”
刘长舒一笑:“确实,我瞧你这身板跟娘们儿似的,叫你上男人的席面,也是难为你了。”
陆在望不想搭理他,兀自夹着菜吃,刘长舒只当看不见她的不耐,依旧唤过侍女斟酒,又自己拿过酒盏,手一歪便尽数泼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