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是她疯了, 还是丈夫疯了。
她刚才好像听见这男人说,原身爸妈, 在楼下?
这怎么可能?
“我没疯, 也没骗你,他们真的在楼下,你要是不想见, 我就安排他们先离开?”从妻子的震惊的表情中, 贺宴就能清楚的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
不过, 他之所以将人带回来, 最主要的,还是清楚自己妻子对于两位长辈没有什么怨恨, 更多的还是惦念。
当然,如果晚宝不想见, 他可不管是岳父岳母, 还是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人,只要妻子不喜欢, 他就不喜欢。
寂静的深夜中,童晚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才一脸懵的捞起床头柜上面的手表, 发现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了。
“怎么了?是不是困了?要不咱们先不见?”贺宴有些后悔了,妻子还怀着孕, 不应该这会儿就将人吵醒的。
童晚摇了摇头, 表示不困。
须臾, 她又搓了搓麻木的脸颊, 呐呐道:“你再等会儿, 等我捋捋顺, 这刺激有点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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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受到刺激的,又何止是童晚呢。
楼下,坐在沙发上,有些不安的搓动着手指,时不时的往楼上看的女人,再一次看向身旁的丈夫,暗哑的嗓音里裹含着恐慌:“恕哥,晚晚...她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们?”
算起年纪,徐兰熏今年48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年过于耗费心血,瞧着比实际年纪还要大一些,两鬓斑白,皱纹松弛,肤色也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瞧着惨白无血色。
若不是从她的容貌中,依稀能看出童晚的影子,贺宴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孩子怨恨咱们也是应该的,兰熏,我们无愧于祖国,但亏欠孩子是事实,不管她见不见我们,认不认我们,或者恨不恨我们,咱们都得受着。”童恕有些心疼的揽着妻子瘦弱的肩膀拍抚。。
无奈他嘴上说的理智,眼底却忍不住浮现哀伤。
当年,他跟兰熏从相爱到结婚,一直和和美美,等晚晚出生后,两口子的日子更加过的有滋有味。
就在他们以为,生活会一直和乐下去的时候。
两人的导师找上了门,希望他们摒弃一切,为祖国出一份力。
当然,这不是强制性的。
然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身为国家的子民,他们眼看着硝烟稍止,民众困苦,科技又远远落后于旁的国家,又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再加上那会儿,他们年轻,有热血,有爱国情怀。
所以...在煎熬了一个星期后,童恕决定跟随导师一起隐姓埋名。
当时,两家已经没有长辈,童恕又是独生子,两人不忍心也不方便带着孩子,便决定,将还不满一岁的孩子女儿交给兰熏的妹妹桂馥抚养。
对于徐桂馥,夫妻俩很放心,毕竟两姐妹从小感情就好的像是一个人,后来作为补偿,两人还将所有的家财留给晚晚。
本以为,他们很快就能回来。
本以为,即使他们做父母的不在身边,孩子也会一辈子顺遂。
却没想到,世事无常,几年前,因为大环境的影响,叫小姨子一家都落了难。
而自己的闺女,更是因为几番不可控因数早早嫁了人。
因为,当他们当年签订了合同,便代表着他们放弃了曾经的一切。
所以,这些事情,常年在保密严苛的深山里的他们,完全不知道。
甚至因为担心被敌特发现,组织上都不能多关照几分。
若不是他们的研究总算完成,并且遇见了女婿,又从他口中得知了始末,童恕还以为,他们的女儿,还泡在蜜罐子里,被小姨小姨夫疼宠在手心里。
想到这里,童恕拍了拍妻子瘦骨嶙峋的后背,耳边听着她小声的抽泣,嘴里也满是苦涩。
这些年,他其实知道,妻子心里很不好过。
并不是后悔吃了这么多的苦,报效祖国没有错,她只是自责自己不是个好妈妈。
她...恨自己。
所以,她没日没夜的工作,就是想要尽快将项目研究出来。
以至于一项爱美的她,不仅看着苍老,连身体都变得很差...
就在两夫妻渐渐被心底的绝望掩埋,以为孩子不会想要见到他们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
徐兰熏率先反应过来,她猛的抬起头,一眼就瞧见了,容貌酷似自己的晚晚,在丈夫的搀扶下缓缓从楼梯上下来。
这一刻,她什么也顾不上,只凭着本能,踉跄的起身,浑身颤抖的走到楼梯口,傻傻的看着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女儿,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就砸落了下来。
徐兰熏满是风霜的眼底有着高兴,也有着胆怯。
她甚至不敢身手去触摸近在咫尺的女儿,担心惹她生厌,只是欢喜又悲伤的盯着童晚,哪怕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连眨眼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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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的时候,童晚已经收拾好心情。
只是她有些意外于徐兰熏的苍老与瘦弱,如今再见到她浑身都裹挟着悲伤,似乎快要哭晕过去。
饶是陌生人童晚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人还是原生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