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为何找我?”
“瑞福没说,估计也没敢问。”
柳竹秋以为是要紧事,拉着白秀英去她家换装。
白秀英取出两面掌心大的小圆铜镜交给她。
“这家镜子铺新出的小冰镜很好,我定制了三面,这两面给你和妙仙姐姐,你待会儿有空就顺便捎给她。”
白一瑾去世时宋妙仙包了厚厚一份奠仪,她便买了贵重的小镜子回赠。镜子周围以赤金花藤镶边,背后刻着喜鹊闹春图,美观而精致。
柳竹秋很喜欢,将两面镜子揣入怀中,骑马来到观鹤园。
一般熟人久别重逢都会和气相待,朱昀曦却像债主见了逃债人,眉眼冷过室外冰雪。
柳竹秋琢磨他哪里气不顺,拜礼后恭问:“殿下召见臣女是有急事吗?”
“没有。”
撇开傲慢语气,单这两个字就叫她火起,她全幅心思正铺在那几起案子上,哪有闲工夫陪他小打小闹。
朱昀曦也不想让侍从们以为他不务正事,让她禀报白一瑾案的进展。
柳竹秋说:“我们已抓到嫌犯徐小莲,萧大人又命仵作解剖了白大人的遗体,发现白大人只有咽喉至食道上半截存在□□毒素,其余胃肠脏腑都没验出中毒的痕迹。”
“这说明什么?”
“说明白大人并非死于中毒,是先被人用迷药之类麻醉,再以布巾或者软垫捂住口鼻闷死,死后才往他嘴里灌入了毒酒。杀害他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徐小莲,此女日前返回西山村的娘家,途中趁盯梢的不备偷跑去清净庵藏匿。当晚她的家人用一具无头女尸顶替她,若非萧大人明察秋毫,险些就让贼人的奸计得逞了。”
“查到那具无头女尸的身份了吗?”
“据徐家人交代,尸体是徐小莲的舅舅严季弄来的。萧大人派人连夜在西山村及周边村落查访,得知邻村有一青年媒婆失踪,家人去认尸,说无头女尸就是那媒婆,且此女与严季素有奸情,想是被严季诱拐杀害的。”
“抓到严季了吗?”
“臣女昨日和萧大人去清净庵搜捕徐小莲,之后在庵中的水井里捞出严季的尸体。他头部有伤,是被人砸晕后扔到井里淹死的。”
“谁是凶手?”
“当时有名蒙面男子协助徐小莲逃跑,中途又想杀她灭口,臣女成功阻止他行凶,却被他逃脱了。此人想必就是杀死严季的凶手。萧大人派遣多人搜捕,捕头们尚未回报。拷问清净庵的尼姑们,也都说没见过此人,或许是偷偷潜入庵内与徐小莲私会的。萧大人说徐小莲也还没招认犯罪事实,因她身体羸弱,恐经不住刑讯,只能耐心以言语诱导。想来还得多花几天才能取得供词。”
朱昀曦听他们办事得力,挑不出错处,就此打住,吩咐云杉等人去门外候着。
柳竹秋知道他支开侍从是想随意耍弄自己,身后的门刚关上,就听他刁难:“你不是说你像满月,日日清减吗?怎么没见你变瘦啊?”
太子竟在纠结这句戏言,她暗暗好笑,哈腰拱手道:“禀殿下,臣女脸上向来不长肉也不掉肉,身上倒瘦了不少,但不便供您查看。”
朱昀曦最恨她张口就让人吃瘪的滑头劲儿,呵斥:“欺君的逆贼,还不给孤跪下!”
柳竹秋膝头随声着地,一分惊惶硬凑出十分来:“殿下,臣女不曾欺君啊。”
朱昀曦尽力将威严裱糊得无懈可击,粗声质问:“你扪心自问,真对孤王忠心?”
“臣女誓死效忠殿下,精诚可贯日月。”
“孤王的话你都肯照办?”
“这是自然。”
“那好,现在孤王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敢有半点违逆,立即严惩不贷!”
柳竹秋心口一扑腾,谨防太子要她脱衣裳或者做更羞耻的事。
“先给孤笑。”
原来是这个,那还不好办。
她装出哈巴狗德性,顺从问:“笑有多种,殿下想让臣女笑成什么样?”
“微笑。”
她立刻抿嘴,甜丝丝望着他。
“大笑。”
她仰头哈哈,毫不在意地暴露两行编贝。
“苦笑。”
她前一刻还高高挑起的弯眉立马翻转,学老太婆瘪嘴,脸上笑落苦瓜汁。
“傻笑、疯笑、冷笑、狞笑……”
朱昀曦点菜名似的噼里啪啦下达指令,柳竹秋反应固然灵敏,身体也跟不上趟,捂着酸痛的颌骨请示:“殿下该不会还要让臣女淫、笑吧?”
朱昀曦摔碎茶盅以示回应,仿佛使尽解数也不能如愿驯服牲畜的驯兽师,暴躁不已。
门外悄无声息,但云杉他们肯定吓得够呛。
柳竹秋主动咧嘴用假笑安抚讨好他:“殿下息怒,只要您高兴,臣女笑死也无妨。”
她越逆来顺受,朱昀曦越疑她表里不一,到底失去矜庄,亮出连日困扰他的烦恼。
“你口口声声说思念孤,却对孤不闻不问,非要等孤召见才肯来,还敢说自己没欺君?”
君上可以随意摆布臣下,却绝不能忍受臣下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