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俩旁若无人,有说有笑,落落大方,搞得陈自强都感觉自己要有啥反应就跟一惊一乍没见识一样。
于是,大家就这么坦荡荡地进了酒店大门。连殷勤帮忙拎行李的门童都迅速隐藏住眼中的讥诮。
步入大厅,众人的视线就叫映入眼帘的水晶灯吸引住了。的确好看,照出了一地水晶,叫人眼睛都发了回花。
穿着制服的服务员也好看,都是一水儿水葱似的大姑娘,个个青春貌美,身材纤细,叫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看来能进这家酒店上班,她们绝对经过严格的挑选。
用陈自强的话来说,就是比选拔金陵十二钗都不差了。
周秋萍和余成要了两间房,在前台办入住手续。1988年还没房卡,交到他们手上的是房间钥匙。
酒店的生意不错。他们办手续时,还有人跟在他们后面排队。不过谁也没催前面的人,都客客气气的,连说话都压着声音。
周秋萍不由得想笑,可见环境改变人果然是真理。
服务员引着他们去房间放下行李。
虽然是普通客房,但也房间宽敞,窗明几净,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脚板颇为舒坦。
周秋萍进屋先进卫生间,不是为了解手,而是为了观察浴池的塞子。
她听说白天鹅宾馆修筑时,因为国内没有浴塞生产厂家,最后不得不求助于热水瓶厂家——用瓶塞代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惜她要的普通客房没有浴池,大约是卫生间面积有限,只有淋浴花洒。看来这个不解之谜得她找机会去白天鹅宾馆入住后,才能得以解惑了。
她拧开水龙头,发现水居然是热的,索性脱了衣服,冲了个战斗澡。今天他们顶着大太阳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她早就一身臭汗,浑身不舒服了。
周秋萍用着酒店提供的沐浴露,有种时空穿越之感。自打再一次睁开眼,她还是头回使用沐浴露呢,滑滑凉凉的沐浴露搓在身上,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洗完了是真舒服,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
周秋平不好意思让余成和陈自强多等,冲完澡,没洗头,就换上干净衣服收拾自己。
结果等她拾掇妥当了,去隔壁房间敲门,才知道陈自强也冲了个澡,洗的比她还仔细。
陈自强振振有词:“回学校澡堂洗澡还要钱呢,在这里,不洗白不洗。”
周秋萍竖起大拇指,真诚地称赞:“有道理,不愧是学经济的人。”
能省一分是一分。
三人收拾完毕,出门去见识深圳的夜生活。
经过酒店前台时,他们听到了争执声。
先前跟在他们身后办手续的男人皱着眉毛则问前台服务员:“小姐,你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我已经站了20分钟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怎么拿个钥匙要办这么长时间?她们拿到钥匙去房间的时候,就应该轮到这个男人了。
他钥匙丢在房间里了,需要前台服务员去帮他开房门。
前台服务员还在讲电话,笑容满面的和电话那头的人约定:“好,明天我们一块去看电影。我有票啦,你请我吃冷饮就好。”
周秋萍以为她说完了就会挂掉电话为客人服务,没想到服务员只是从抽屉里拿出钥匙丢在柜台上,伸手指了指,扭过头,又继续讲电话:“穿什么衣服?就穿上次那条裙子吧,我俩穿一样的,我最喜欢那条裙子了。看完电影,我们去唱歌吧。……”
显然,这电话没完没了了。
周秋萍看到男客人铁青的脸色,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他们往酒店大门口走的时候,她嘀咕了一句:“估计这姑娘要被投诉了。”
陈自强点头,满脸无语:“她这是把公家电话当成自己的大哥大了,上班时间打个私人电话还没完没了。”
余成反应不过来:“她不是已经把钥匙给那个人了吗?那人自己开一下就好了。”
周秋萍真是无语了,换了个描述方式:“我问你,如果这位客人是你们首长,住的是你们军区招待所,你们的服务员也是这态度吗?”
余成不假思索:“那怎么行?”
周秋萍挑高眉毛:“哦,首长不行,普通客人就没问题?是不是人民当家作主啊?你们还把人分三六九等了?”
余成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们就是这么做的。”周秋萍点点头,“你倒提醒我了。等我开店的时候,第1个要培训的不是厨师,而是服务员。”
这时代不管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还是商场的售货员,那可真是大爷中的大爷,不甩你几个白眼都算态度好的了。
如果这种态度开饭店,那哪是招揽客人,那是生怕人家不砸店吧。
陈自强感慨:“深圳想发展,要走的路还远着呢。酒店做的再漂亮有什么用?服务意识跟不上,照样白搭。”
三人出了酒店大门上了车,余成才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门童的身影,满是不解:“我怎么觉得这人怪怪的,跟闹肚子似的。”
周秋萍回头,恰好看见门童的白眼。
陈自强哈哈大笑:“他是在等小费,香港人外国人都有给服务生小费的习惯,他们经常接待这样的客人,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反倒是你们不给,他们才要翻白眼。”
余成恍然大悟:“那他直说啊,不说我哪知道他想干啥。那我应该给多少小费啊?”
陈自强直接翻白眼:“不用给,给个屁。惯出来的破毛病,给不给本来就是自由。你要给少了,他们照样翻白眼。真当自己是祖宗呢。窗户打开了,好经验还没学到,坏东倒无师自通。”
周秋萍也摇头:“我不打算给。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在西方国家,服务人员薪水少,小费是他们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香港估计也差不多。但放在深圳,这些人的收入完全不算低了。那这个小费给的就名不正言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