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小孩把人推倒了,不仅不道歉,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她不冷不热道:“不早了,陶主任您忙,我们先回去了。”
陶主任伸手拉她:“你忙了一晚上,坐下来吃点东西嘛。我跟你说说工作的事……”
眼下在城里有份正式工作的人,那面对农民可是能够胸脯挺得高高的。但周秋萍看不上啊。她一天的收入都抵得上人家一个月甚至几个月乃至一年的工资了,她稀罕这个?
拿这话说事,好像推了她女儿,给她一份工作,就算施舍了。
真叫人别扭。
周秋萍刚想开口拒绝对方,过来吃东西的人突然间吸吸鼻子,满脸疑惑:“哪里来的臭味?”
老板矢口否认:“我可是老资格了,我家的东西都又新鲜又卫生,不可能臭的。”
他猛地扭过头,疑惑地盯着陶主任的孙子,然后脸色大变:“妈呀,你这小孩是不是拉屎在身上了?”
刚进来准备要羊肉汤的客人立刻掉头就走。
老板气得脸都红了,伸手推人:“多大的小孩了?拉屎不知道是厕所呀。”
周秋萍跟阿妈也赶紧抱起两个丫头往外面走。
太臭了,估计这孩子是闹肚子了。
陶主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舍不得教训孙子,只能赶紧在众人奚落的目光中赶紧带人走。
自然是顾不上再纠缠周家人了。
周高氏看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唏嘘不已:“养个傻子也是造孽哦。”
下河村也有傻子。生下来时闷很了,活着还不如不活。
爹妈在的时候好歹还有几个山芋吃,等爹妈一死,谁还管得上他?
孩子累,大人也累,真是折磨。
偏偏生都生了,但凡还有口饭吃,大人总不能真掐死他吧。
周秋萍倒没多留意那个瞧着像先天性愚型的小孩,只皱眉道:“这陶主任是什么来路啊?感觉怪怪的。”
她明明养尊处优,显然十分不习惯在夜市路边摊吃东西,却非要勉强自己跟她家坐一块。一块钱一碗的羊杂汤,她又每碗都加了5毛钱的羊肉,却一勺都没碰。
她一晚上吃了个寂寞。
周高氏也奇怪,陶主任跟有求于她们似的,姿态都近乎于讨好了。按理说,对方不至于这样啊。
“她到底什么干部,谁介绍来的?”
周高氏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支支吾吾道:“我也讲不清楚,反正是个干部,出手大方的很。在我们家已经买过两回衣服了,是胡桂香介绍的。”
“胡桂香?”周秋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她介绍了陶主任?”
周高氏不高兴了:“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她介绍人来买衣服还错了。要不是看在生意份上,我也不会让她进门。”
周秋萍呵呵:“不是看在你宝贝孙子的份上?种孩啊,一露脸你腿都软了。白瞎了我们青青和星星这么好的贴心小棉袄。就不该喊你奶奶!”
“胡说!”周高氏板着脸,“哪有的事,瞎讲八道,哪个讲我不疼青青和星星了?实话告诉你,她俩才是我心里的独一份。”
这话也不能完全说是虚的。
对待孙辈,周高氏的感情十分复杂。
就说周小宝吧,他是周家过继的孙子,周高氏天然认定了自己必须得好好疼这个孙子。
但这种情绪是应该,是规矩,而并非完全出自感情流露。
摸着良心说,但凡是个人,尤其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谁不喜欢乖巧又活泼还懂事的小孩?
周小宝这娃早被养歪了,认定了周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所以周高氏对他再好他也觉得理所当然,而且被他爹妈外公外婆教的,几乎从不给周高氏好脸色。
与此相反,青青和星星都是小甜豆,别说懂事的小姐姐了,就是小肉团子星星都会甜言蜜语地要给奶奶捶背,还会香香奶奶。
人心肉长,周高氏从来不是刻薄的祖辈,天天带着这两只小开心果,她能没感情?
以前周高氏人住在村里,放眼所及之处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时时刻刻都怕自己老了没人养。
可现在吧,她进了城,渐渐又觉得似乎没那么怕了。像住在她家楼上的退休老干部,儿女同样不在身边。可人家有钱,请得起保姆,一天天过得可比在村里一把年纪还要为儿孙做牛做马的老头老太太滋润多了。
哦,那叫啥,叫生活质量。村里成天吭哧吭哧累死累活的那叫活着,不叫生活。
说到底,都是挣钱给了周高氏底气。
况且摸着良心说,她看到胡桂香就烦。
因为这人懒啊,以前就靠便宜婆婆打扫家里卫生,现在凑到周家小院也没点眼力劲,还等着人服侍她。拎点不值钱的瓜菜进门,甚至指望便宜婆婆伺候她吃喝拉撒。
这要是几个月前,周高氏在村里穷忙也忙不出个出息时,饭菜她做了也就做了。
可现在周高氏是能愿意伺候别人的主儿吗?
实不相瞒,忙起来早上来不及做饭时,她直接带着两个孙女去小吃店吃面条喝粥吃包子的时候都不少,中午她没空做饭或者懒得烧,经常出门一碗馄饨或者烂肉面填饱了肚子了事。反正孙女儿都在托儿所吃。
如果只周小宝一个人,她多买一碗也就算了。但增个胡桂香,周高氏就不乐意。
周高氏有点婆婆心思,儿子孙子都是好的,变得不好,那也是媳妇挑唆的。纵使周良彬有不好,那也是被胡桂香带的越来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