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被上了嚼子,因此只能发出厚重沉闷的嘶鸣。
暗棕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看了眼手中重新描绘的图纸,微微勾起唇角。
——曾经的野心从未在爆裂的烛火中燃烧殆尽,愈演愈烈。
“胡家嫂子,你在吗?”
赵喜急急忙忙地从家中赶来,这些年他早已从曾经一个名不见经传任人欺凌的小裁缝成为了京中炙手可热的掌柜。就算此刻变卖了铺子,他也是家底丰厚的商人。
他承蒙秋翰的照顾,自然格外惦念他们兄妹的情况。——同官场中的人来往久了,他也对这世态有了许多见解。
今早小厮通传秋大人被带走下了诏狱。
他拖了好大的关系才弄清楚其中的细节,才一听就立刻腿脚发软坐在了地上。
太子的人手上怎么会有他们的布料?
这样秘不外传的东西怎么会落到外人的手上!
他不知道更细的情况,但是也微微有了猜测。东街的嫂子们受了他的委托,绝对不会将东西随意交付给别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几日来了外人。
于是不过正午,他就神色慌张地来找胡家嫂子。
“他们说,秋大人入诏狱了!”
手一抖,端着的水盆被掀翻在地。东街的女人们都是寻常百姓,不知道其中的权力倾轧,她们只知道入诏狱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鲜少有人从中活着走出来。
秋大人已经入过一次,谁能保证他还能平安出来。
赵喜没有在意她的失态,他视这种反应为正常的担忧。他拉住胡家嫂子:“嫂子,你再和我确认一遍,从始至终做绣品的都是你们几人对吧?”
“胡家、王家、刘家……就只有你们几个嫂子对吧?”
他看着胡家嫂子渐渐发白的脸,突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你找别人了?”
女人好似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她已经做了四年了……”
“我想着多一个人,就能多做一些,能多换些钱来贴补……”越到后面,她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赵喜眼前一黑:“四年!”
他的嘴唇抖了一抖:“你难道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千叮咛万嘱咐的?”
——“这事情不简单,一定要保密。”
胡家嫂子颤声想辩解什么:“…她年纪很小,还是个哑巴,在街上流浪很久才被我带回来的。”
“这都不重要!”赵喜打断了她,焦急地询问:“人在哪呢?”
胡家嫂子青白着脸跌坐在地,她当然知道赵喜说的是对的,三天前那个姑娘就突然不见了。她心中隐隐不安,但总是抱有侥幸。
可是现实打醒了她。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惶,低头捂住脸痛哭起来。
赵喜知道她并非有意,恨极了那设下圈套布局已久的人,可是又忍不住情绪说了几句——
“秋大人兄妹在宫中举步维艰,我们把他们害惨了!”
他走后,胡家嫂子眼睛通红。
她不知道怎么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也不知道秋大人能否平安归来。
女人收拾了东西想出去买些菜,好歹把今日一家人的饭做出来。可是刚走到巷口,就听见两个男人窃窃私语:“听说太子殿下抓了不少的人,都是那秋翰的朋党!”
“不是说没有证据吗?”
“物证有了,现在正是需要人证的时候。”
“活该!”
“等到有人出来指认,那秋翰必死无疑!”
女人颤颤巍巍地吸了口气,她看着远处天边的斜阳,突然觉得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眼中只剩下院子里的那口井。
周皇后听了消息的时候正在绣花,她想明白了,若是陛下去了,自己有儿子傍身,又是唯一的太后。永宁殿的女人根本笑不到最后。
她听着景园绘声绘色描述着那东街的乱象,忍不住笑的畅快极了。
“死了一个也是好的,她的人死多少都不够解本宫心头之恨。”
她将针刺破锦帛,给这朵盛开的牡丹上着色。
景园皱着眉:“周大人那边没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娘娘何苦让人去吓那个女人。”
她有些不安:“贵妃那边……”
周皇后神色不虞:“这一次是动不了秋翰,但是总要死几个人,让永宁殿的哭一哭!”
雍容华贵的妇人说的头头是道:“她若是不在乎,本宫出手也没什么后果;她若是在乎,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手中的顶针微微用力——“本宫受过的屈辱,总要让人一并奉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