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启夏。
他笑呵呵地前来,先是慰问了一下彻夜驻守的暗枭:“大人们辛苦了。”
看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国师和他那也不顶什么用的徒弟对暗枭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于是颔首轻笑:“徐公公过誉,不碍事。”
等到徐启夏转过身来,面上却换上了另一副神色。
因着这位国师大人,陛下和娘娘之间生了不少的嫌隙。昨夜若是这人真的给娘娘开了门,那么国寺怕是从上到下都要被好好清洗一遍。
所幸此人还算识趣,没有轻举妄动,亦没有将那些不该有的非分之想暴露在娘娘面前。因此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徐启夏看着神色平静的国师,心中嗤笑。
但徐总管毕竟是御前第一位的大太监,不过一瞬就收起了那丝嘲讽,面上又重新配戴了他那副惯用的——谦卑,谨慎的面具。
国师看着徐启夏的神色,就知道今夜齐坞生并非要置他于死地,恐怕最后还是警告和羞辱更多。这位笑面虎不会对国寺赶尽杀绝,但也绝不会轻放过他。
徐公公走到国师面前,居高临下的扫视过门槛上面破败不堪的痕迹。他抿唇轻轻笑了一下:
“国师大人,跪下接旨吧。”
国师面上没有羞愤,亦没有恼怒,而是万分冷淡的跪了下去,稍稍低下了他的头。
从这一刻起,就宣示着两个人之间也许从未开始过的战争早已经结束。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同帝王参与同一场争夺。
从他选择明哲保身起,他就已经不配将没有说出口的爱意展露人前。
在这场游戏中,他能够全须全尾的功成身退。已经可以算得上君王的恩赐了。
“大国寺国师为民祈福普度众生。可谓朕之功臣,国之良臣。感念国师恩德,朕心甚慰,赏黄金万两。从明日起,国师之徒净尘师傅为国寺下一任住持。”
国师轻轻闭上眼:“谢主隆恩。”
这轻飘飘的明黄圣旨落在他的手中,却像万吨纯铁一般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
这任帝王年少崭露头角,在朝堂中锋芒毕露,将其他皇位竞争者逼的接连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他也算是见识过此人的狠辣手段了。
这封圣旨可谓是杀人诛心。
于他而言,这封圣旨中的每一个字都在扭曲翻飞,好像随时要扑上来将他撕碎,时时刻刻刻骨铭心地提醒他——是他将自己的满腔情意换来苟且偷生的资格,用她的性命安危来换得无边荣华。
这封圣旨亦让国师看到了帝王的决心。
对方故作大度地留自己一命,反而是在暗示——
富贵与权势于齐坞生而言皆可轻易舍让。
用天下为笼。她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只有帝王,才永远不会背叛她。
看着国师没有异议地接过圣旨,也照着礼数谢了恩。徐启夏自觉任务已经完成,于是笑呵呵恭喜国师大人。
“那奴才…就不打扰您了。”
徐总管一甩拂尘,含笑带着暗枭就要离开,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暗哑干涩的询问,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他不会对她怎样吧。”
一夜,他终于问出这句话。谋逆弑君是诛九族的死罪,他就算有再多的耐心也未必会包容她。
徐启夏大笑出声,没有回复。
国师思索一下,也轻笑一声,满是自嘲。
秋仪缩在那个干爽温暖的怀抱中,死死埋着头。
她能感受到对方紧张地抱着她上了马车,但是她只想一直低着头,就这样沉默下去。
马蹄踏在宫中的青砖上,发出清脆却有些沙沙的声音。她知道他们又回到了宫道,回到了这座紫禁城。
“你一直等着这一天吗?”
她又问了一次。
这种诡异的沉默让她异常不安,她的计划和准备是否早已全然落在他的眼中,想看笑话一样看着她做没有意义的反抗。
这种无力感让她的理智即将崩断,时刻将她逼到没有退路的绝境。
她嘶哑着又问了一遍:“你会杀了我吗?”
谋逆弑君是多大的重罪她怎么可能不知,他怎么可能不怒。既然如此她不如干脆利落地了解了自己,也免了他动手反倒牵连了旁人。
男人还是沉默不语,但好似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齐坞生终于有所动作,他拿着一方锦帕强硬地将她的手掰开,用力却万分谨慎地擦着她的每一根手指。
小心地将上面胭粉色的药末拭去。
美人的手已经冻到麻木,她没有表情地看着对方一边想捂热她的手,一边将那药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