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捏上她的下颌:“司制大人命他们退下,却没有任何话想对朕吗?”
从前人后他不唤她司制大人,偶尔提起也是调笑意味居多。
如今君王故意强调她的身份职责,分明是压抑着怒火。
她顿了顿,耐心劝谏:“帝王心术,曾有一则为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男人轻笑一声,意义不明地摩挲着她的侧脸。
“司制大人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同朕说这句话呢?”
齐坞生看着她骤然颤抖两下的细密睫毛,它暴露了主人有些慌乱躲闪的内心。
她的小心翼翼刺痛了他,她本该是张扬明媚的,她值得被捧在这世间最璀璨夺目的位置。可是如今她跪在他的身前,不得不向这个夺走她自由的暴君卑躬屈膝。
他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怨恨,可是这情绪莽撞没有出路。
他不知该自己懵懂时做了太多错事已经无力挽回,还是该怨她太过倔强不肯服软。
明明,明明只要有任何一方稍稍退让…
然而最后却只能徒劳地茫然四顾,彼此在缠绵中折磨。
“前朝的秋贵妃将朕亲手送去边塞苦寒之地。”
“永宁殿娘娘亲手谋划弑君谋逆的大罪。”
“司制大人身为人臣,难道还懂什么帝王心术?”
每说一句话时,他的心都似刀割一般痛,但是这些话亦堵在他心中良久已经将他的理智吞噬。
他擦着她的唇,看着嫣红覆盖了淡色。
帝王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她的神色愈发苍白只能强撑着继续劝说:“女官一职本就是开天辟地,前路诸多险阻。陛下不能因小失大。”
他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什么是小?什么是大?”
她无声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可以,她宁愿堵住耳朵不去面对帝王的剖白。
他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朕永远不愿、不会因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与事将娘娘的安危弃之不顾。”
所谓真龙威严、冷静自持、帝王心术在她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偏偏这冷心帝王唯一的例外和偏爱不懂这其中关窍。
齐坞生看着她躲闪的神色,只觉得心头涌上深刻的无力感。她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愿懂?
秋仪跪在原地,身后已经是退无可退,身前的帝王温柔但是强硬地在等一个答案,在等她的回应。
可是这注定无法在今夜等到。
美人的神色犹疑一瞬。
她轻轻抬手,顺着男人的手腕覆盖住他有些僵硬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她柔声道:“我无事,陛下大可亲自看看…”
她话音未落,男人将她打横抱起。
美人缩在那有力的臂弯中,两人都刻意躲闪着对方的眼神。
——她知道他所要的她给不了。
——他知道她宁愿如此也不会回答。
红烛摇曳,墨色的纸张浸了水,洇开淡色的痕迹。
徐启夏站在外面,庆幸着自己的先见之明。早早将那些官员先带去昭狱。无论最终陛下心意如何,今夜都不是议事的最好时机。将人先老老实实地关着,也不会损伤一二。
珠链碰撞,有批阅好的公文被不在意的人扫落在地。
或是在人影交叠中翻卷着凌乱无序。
齐坞生的衣袍整洁如新一丝不苟地扣在原处,只是衣襟处稍稍褶皱——像被人用力攥过一样。
美人缩在宽大的椅子中,发丝蓬乱,有不知何时被汗水濡湿的发黏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她的眼神迷蒙,微微失焦。
有人伸出宽厚的手掌,上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她的发中,似乎是想安抚着剧烈颤抖的她。又好像将那团缠绕在一起的乌色蹭乱。
她的裙角可疑地被拉开了一截,但是却还算端正地穿在身上。
衣衫里的绳缎勒的她喘不过气。
眼神涣散只能透过挂着晶莹泪珠的睫毛看向眼前花白的光点。
她许是真的怕了,躲在椅子的角落中缓和着那一瞬间的剧烈眩晕。却不知如同慌不择路的猎物走进了死路,亲自将清甜献上。
君王撑跪在她的身前,胸膛亦是微微起伏。
只是隔着刚刚好的距离,一个不会让她过于排斥却又能将她所有反应尽收眼底地的位置。
他姿容端整,可是那高挺鼻尖上覆着薄薄汗水——足以见他的忍耐已经绷紧。
猎犬仁慈地停下追逐,好整以暇地旁观着猎物蜷缩起来安顿自己,可是二者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山雨欲来,黎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