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站在操场的内圈, 外圈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两人三足比赛, 人潮阻挡了观众席的殷切目光。
“嗯嗯, 她没事, 我们等下送她去医务室躺会儿就行了。”季舒白塞着耳机跟寻旎汇报情况,从帆布包里又变魔术似得掏出瓶冰可乐,把吸管换过去, 柔声细语的顺狐狸毛, “好啦好啦, 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个, 那你喝两口冰可乐也行啊,补充补充糖分也好。”
对于缺水还挑食的人来说,冰可乐的诱惑过大。
“……”钟浅夕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狐狸眼茫然地扫过冷硬下颚线,又对上陆离铮漆黑的眼眸,唇边再度被抵上个硬物。
她咬住“咕咚咕咚”了好几口。
眼底的猩红还没彻底褪完,昭示着肆意妄为的疯狂行径。
陆离铮叹气,揉了把细腻的后颈问,“你几岁了啊?”
钟浅夕懒得费力讲话,只轻轻拿脑袋蹭了下他的肩颈。
粘人又撒娇,就好像是只被雨淋湿的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尖勾缠着手臂不肯放。
“还喝吗?”陆离铮根本无法拒绝任何形态的钟浅夕,这个后仰倒进怀里的瘫姿实在不太方便抱起来,他思忖片刻,左手卡着腰腹处,右手按着削薄的肩颈,把整她整个人微斜了点儿。
钟浅夕听话的由着摆弄,十分配合。
陆离铮半弯腰,手臂紧绷发力,横过女孩子的腰,稳稳的把人悬空公主抱了起来。
观众席的惊叹声遥远而模糊,不知道是为比赛喝彩,还是别的什么,钟浅夕不关心。
她在陆离铮不颠不晃的怀抱里栖息,双手环着修长脖颈,把脑袋埋进温热的颈窝,餍足的嗅着冷杉的气息。
喧嚣渐远,耳畔浅浅安静下来。
恨意彻底烧空后迎来的是躯体对精神竭力的控诉,浑身都很不舒服。
腿酸膝盖疼,挥舞了十来分钟的手臂根本无法抬起来,喝过水后口腔里还是有去不掉的血腥味,冷汗淋漓,连宽松的运动服都开始令钟浅夕难受
脾胃里泛着酸。
“铮哥,医务室在西楼,我帮你抱会儿吧?”徐鸣灏绕操场最外圈,终于在快走出操场的时候追上他们俩,伸出手急吼吼地说。
陆离铮面色如常,抱得巍然不动,脚步没停,边走边回绝,“不用。”
徐鸣灏倒着小跑,秀出自己的肱二头肌,爽朗讲,“没事儿,我有劲儿,我来抱会儿就行。”
“抱你妈。”寻旎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沙声国骂,“老娘迟早被你气死,你跟我回来。”
胃部搅着劲儿的疼,钟浅夕再次咽下反上来的酸水,咬紧牙关,耳畔是欢喜冤家的聒噪。
“哎不是啊,那多远啊,我帮着抱会儿的”
“……你别扯我耳朵啊,这大庭广众的,寻旎,快放手。”
眼皮的金黄光晕消失,微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约莫是走到隔断操场与教学楼的小道上了。
那条道在靠近操场侧做了花坛,然后是段单排的沥青车道,供火车送东西用。
钟浅夕艰难地睁眼,虚弱喊,“你放我下来。”
“我抱得动你。”陆离铮挑眉看怀里的小狐狸,嘶哑道。
钟浅夕大口呼气,手轻敲了下他的脊背,“不是,你先放我下来,快点儿,哥哥,求你了。”
“……”陆离铮觉得自己可能真是个畜生,她一喊哥,自己就什么都能答应了。
他半蹲,扶着她,准备缓缓把人放下。
脚刚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钟浅夕用尽全力站稳身前绿草如茵的地方扑去,手掌费力地撑着冰冷的石台边缘,顾不上分辨那条腿受伤,单膝跪地,开始对着花坛呕吐。
昨天夜里在大家都陷入梦境的时候下过骤雨,草叶上还沾着露,湿润的泥土散着腥气,更催着她吐。
胃扭成麻花,酸水涌过干痒的喉咙,难捱到无可忍耐。
钟浅夕妄图把窘态避着陆离铮一些,可诚然没有再力气避,眼泪模糊着眼前翠色。
她不断反思做人果然不能贪一时之快。
都刚刚那个样了还坚持喝冰可乐,迟早遭报应,而且报应来的多少有点儿太快了。
陆离铮垫了几张餐巾纸,大马金刀地就这石台坐下,懒洋洋地问,“我要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浅浅信吗?”
钟浅夕边吐边讲,断断续续。
“……你要。”终于拼出句完整的人话,“不还是、让我去死吧。”
“那我哪儿舍得啊?”陆离铮低声笑,垂眼对上偏头看向自己的少女,递了两张摊开的纸巾给她,又在对上她眼眸时愣了下。
钟浅夕长得原本就非常出挑,五官精致,是那种明艳与清淡随时切换的脸,又纯又欲。
当下端着惨白的小脸盯着人看,赢弱且倾颓,眸光流转间透着某种病态的乖软,天鹅颈就暴露在最外,伸手就可以掐住揉碎。
美人如花,未隔云端。
陆离铮在心里骂了句“操”唾弃自己不是个东西。
他虚咳清嗓子,淡然问,“你吐好了?”
钟浅笑很低的哼了下,算作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