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历经风霜雨雪,斑驳出陈旧的灰面,海风咸腥凉爽,钟浅夕拉着陆离铮站到墙壁的阴影下。
世事或许当真如棋,到了将军的时刻。
明天是她二十周岁阳历生日,钟浅夕决定给自己一天时间打腹稿,明晚告诉陆离铮一切真相。
裙角微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又对上陆离铮眼睛,软声发问,“陆离铮,你有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骗过我?”
很宽泛的问法,炸话专用,到底想要毫无芥蒂的把自己抛开来给对方看。
陆离铮黑衣临风,勾勒出劲窄腰身,他难得犹豫,小拇指弯了两下,淡声回,“没有。”
钟浅夕眉目带着笑意,绵绵指出他撒谎时的特征,“你知道吗?你撒谎时候神色不会有异,可是目光会有点儿旷远的,小拇指也会固定的勾两次。”
“……”陆离铮蹙眉,“是吗?”
“是呢。”钟浅夕点头,“不过算了,看在我超爱你份上,可以接受,明天晚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我先回去打个草稿,明晚十点,相约浅水滩我们今天等日出的亭子,不见不散嗷。”
陆离铮啼笑皆非的拉住她,揽着人往停车场的方向去,“好的小祖宗,明晚八点,我洗耳恭听,但现在总要让我送你回去吧,你下午第一节 可是灭绝师太的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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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浅夕精心挑了条阔袖小旗袍,酒红色水波纹桑波缎,绸面如水般水花,刺绣纹样是展翅欲飞的金凤凰。
明外婆绣了两个月,是她今年的生日礼物,但五月的生日只试了试,然后就归叠好收纳在盒中,今天才正式穿出来示人。
妆容花了心思,腮红和眼影都是金粉色系,眼线以酒红拉尾,眼角下压又带着小心机的勾挑。
出门前室友帮她卷头发,评价是,“又纯又欲不吃三次拿不下去嘴的芒果”。
钟浅夕别着耳钻好奇问,“为什么是芒果啊?”
另个室友笑着回,“因为从内而外都是黄色呗。”
“噗。”她大方的接受调侃,出门前又探回脑袋,“早饭我是带不了了,明天中午大家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呀。”
“找到了知道了,你赶紧去。”室友们挤眉弄眼地催着她。
从前出过夜间进海自杀的案件,银沙滩晚上九点后不接待游客,钟浅夕和陆离铮不算游客,这片度假海滩陆离铮有股。
夏夜的海风微冷,钟浅夕早到十分钟,坐在昨天等日出的凉亭里看月亮。
今夜月明星稀,半圆的月坠于半空,海面平静,泛起粼粼波光。
“我本名叫闻越蕴……”钟浅夕默念着等下要同陆离铮坦言的事情,把自己的思路再次归顺。
她理完第一遍后去按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提示她,现在是21点03分。
钟浅夕回眸朝着入口处看,熟悉的身影没有出现。
一种不祥的预感牵扯着紧绷的神经,陆离铮是个不会在重视事情上迟到的人。
迟疑间分针跳到04,钟浅夕想都没想,直接拨他的语音电话。
冷冰冰的提示音响了几轮,再去直接打手机号。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钟浅夕攥紧手机,深呼吸劝自己冷静,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呢,又或者是有事在开车吧。
她倒扣屏幕去看汪洋,尽可能抑制不宁心绪,人总有乱七八糟的事情,迟到几分钟而已,不至于的。
夜里的海洋似是伏蛰的巨兽,半圆不圆的月是它的眼睛,冷冷窥视着芸芸众生。
钟浅夕不知道昂头瞪大眼睛看了多久的月亮,久到眼睛酸痛才收回视线。
屏幕再次亮起,照出张惨白的花容。
22:18
钟浅夕揉着僵硬的脖颈,颤着手指拨打110。
唇齿在打架,尽可能清晰的咨询,“您好,我想查询一下今天下午五点后发生的交通事故中,有没有叫陆离铮的人?我突然联系不上他了。”
接线员很快给了让钟浅夕安心的答复,“经查询本日车祸八起,没有伤者姓陆。”
她忘了挂断,对方再温声确认还有无问题时,才想起说谢谢。
冰凉的水丝扫到眼睑,钟浅夕痴痴抹开,又有新的水丝覆到手背,她摊开手掌伸向庭外,才意识到是下雨了。
红云突如其来地蒙住月色,微茫雨丝扬洒。
天气预报没能精准的判断到这场雨。
钟浅夕撑着手站起来,把自己挪到凉亭中间的石椅旁,包装精美的蛋糕和配套的蜡烛碗碟占了小半张石桌,她卡着边缘托腮等下去。
“轰隆隆”惊雷由远而近,再耳畔炸裂开来,雨骤然大了起来,铿锵责问大地。
闪电带寒芒落下,钟浅夕透过蛋糕盒透明处,发现动物奶油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外缘的精致裱花微陷。
23:42
沐城雷暴预警,雨水砸到海面,巨兽呜咽着低哮。
钟浅夕托腮的手肘早麻了,她收回手,转过身看着亭外的模糊水幕,继续无意义的枯等。
几分钟后摸出手机,再打语音和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