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璇璇撇过脸去,冷哼似地笑了一下,像是在笑对方无知。
女家属被她的态度彻底激怒,手指颤颤的:“你一个实习生不虚心接受批评也就算了,竟然还老神在在地教训起我来了?怎么,我们是花钱来看病还是看你的脸色的?”
说到这里,她声音更大了:“你们医院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实习生究竟有没有经过岗前培训?连个导尿管都放不好,你这种人也有资格当护士啊?”
沈璇璇侧着脸,忽然间嘴里蹦出了两个字,女家属耳尖,立刻喝道:“嘴里不干不净在说什么呢?你有本事就大声说出来!”
“我说你就是一个泼妇。”沈璇璇转过脸,蹙着柳眉,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让眼前这位女家属听见。
女家属拿起手里的小包砸向沈璇璇的头。
沈璇璇不服输,直接动手和她拉扯起来。
刚赶到门口的栗珵净见状,赶紧冲上前阻止她们的拉扯。
“你有本事就把口罩摘下来!我现在就拿手机把你照下来,发到网上!我让千万网友评评理,这事究竟是你错还是我错!”女家属一手使劲拽住沈璇璇的衣领往下扯,另一手急躁地去摘她的口罩,整个人气到发抖,“现在竟然还有这种低素质的护士,真让我大开眼界!”
“松手!你这个不讲道理只会撒泼的泼妇!”沈璇璇尖声嘶喊的同时也丧失了理智,干脆伸手朝女家属的脸上挥去。
女家属迅疾扭了一下脸,躲了过去,手却没松开沈璇璇的衣领,她真没料到一个小护士竟然还敢还手,下一刻瞪出的一双眼睛多了一层鲜红,另一手加力,瞬间蛮横地将对方的口罩撕下来。
她长长的指甲在沈璇璇脸颊上划出一道血迹。
沈璇璇痛得喊出来,直接拿手掌去捂脸。
在一旁的栗珵净使出最大力气,从后抱住了女家属的人,大声说:“冷静一点!双方都冷静一点!”
“和你拼了!小傻x!”女家属的人被栗珵净钳制住,奋力抬腿往沈璇璇小腿上使劲一踹,当整个人被栗珵净往后拉时,双手对着她按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背上狠狠一抓,咆哮说,“松开我!你谁啊凭什么碰我?我警告你,再不放手我报警!”
闻声而来的护士长和邬梓荔几乎是跑进病房,护士长大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栗珵净旋即松开女家属,后者飞速转过身,不客气地狠推了她一把,而后喘着气指着一边捂脸一边落泪的沈璇璇,当着护士长的面滔滔不绝地骂起来。
护士长毕竟经验丰富,有礼有节的几句话就安抚了这位病人家属的狂躁情绪,同时也直截了当地告知她几个投诉的渠道,声称有什么不满就去投诉,若是她们的责任绝不会推卸。
女家属继续骂骂咧咧了好几分钟,等口干舌燥,实在是想喝水了才停下。
栗珵净的右手背被女人的长指甲抓破了几道血痕,她自己拿生理盐水洗了,再用碘伏消毒。
沈璇璇脸上的伤由护士长亲自帮她处理。护士长一边给她的伤口消毒,一边教育她不该激怒病人家属,在今天这件事情上她显然存在理亏和不成熟的地方,明明是心平气和沟通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怎么都不该发展到和病人家属动手的程度。
“小沈,我们都知道沈主任是你爸爸,你从小就是被宠爱大的,性格单纯耿直,脾气呢却有些小急躁,但既然现在你走出学校参加工作了,有一点你就必须很清楚,医院不是你的家,你和病人动手的时候你的爸妈不会及时出现保护你。”护士长语重心长地说,“你自己想一想,今天这样一闹,有意思吗?对你有什么好的吗?”
沈璇璇哽咽地说:“我开始就说了不是我留置的导尿管,是她认错人了,她不听,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我,说我操作水平不行……她全程都趾高气扬的,好像我天生低她一等似的,我受不了这个,她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从没有人这么对我……”
说着眼泪哗哗地掉下来。
栗珵净走出换药室时,沈璇璇还依偎在护士长怀里哭。
晚上等栗珵净和虞峄视频通话时,她没有把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她甚至刻意藏好了右手,不让他瞧见。
只不过她实在是有些累,说不到十分钟就对他说自己困了,想去睡觉了。
虞峄自然很是舍不得,但也不忍打扰到她休息,便笑说:“那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栗珵净放下手机,径直走去卫生间洗漱了。
她刷牙的时候隐约觉得手背上还有些疼,垂眸看一眼,近距离视野下的划痕显得有些狰狞。
她安静了一会儿,心想不告诉虞峄是对的,告诉他也只是增添他的担忧,他更不会因为她这点小伤就赶回来看她。
她曾有过近五年一个人住的日子,早就习惯了凡事由自己去面对和处理,何况这终归是一件小事。
她刷好牙,将牙刷搁在杯子上,又洗了个脸,然后回房去休息了。
隔天晚上栗珵净值夜班,近乎忙到十一点才有空隙停下来喝口水。
外卖小哥送餐进来的一刻,栗珵净还以为是值班医生点的,直至听见自己的名字,她才愣了一下,然后收下并说了声谢谢。
虞峄很快发来短消息,问她有没有收到吃的,是他给她点的夜宵。
栗珵净拿手去碰了碰外卖的包装袋,还是热腾腾的,心里不由地一暖,说起来忙到现在她还真的有点饿了。
她刚想洗个手吃点夜宵填肚子,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他快步来到栗珵净面前,果断伸出手给栗珵净看,情绪尚算是稳定:“吃火锅的时候烫伤了,感觉非常痛。”
栗珵净仔细一看,他的左手小臂外侧有近一半的部分被烫得炽红,同时一股浓烈的麻辣锅底的味道直冲她鼻腔。
她迅速站起来说:“跟我过来,我赶紧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不一会儿,栗珵净拧开一个水龙头,用冷水冲洗伤者的手臂,整整冲洗了二十分钟,待他局部痛感减退,才小心翼翼地去剪开和手臂粘连在一起的袖子,褪下衣料后她看见他小臂上有好几个水泡,其中几个已经破了,她很快拿消毒棉签擦拭渗液,再看看其他的水泡,幸好都比较小,等轻轻擦干手臂上的水和渗液,她为他涂抹上烫伤药膏,再包裹上纱布。
等她放开他的手臂,男生专注地感觉了一下,貌似深沉说:“来的路上真的很痛,现在感觉还行。”
栗珵净叮嘱他这两天尽量少动手臂,不要让伤口沾到水,两天后来医院拆开纱布检查伤口,男生听得认真,说没问题。
正说着,男生裤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听,很快说:“我人就在急诊这边,你直接进来。”
栗珵净自然而然地看了他一眼。刚才冲洗伤口的时候,他就接了一个电话,向对方说明自己吃火锅时,煮沸的汤料忽然扑出来,溅到手臂的意外,估计对方是他的亲人或者朋友,现在来医院接他了。
待栗珵净回到护士台,没几分钟后,一个男人疾步走进急诊科,往护士台的方向过来,停下来后语气沉稳地咨询:“请问刚才是不是有一个烫伤的——”
栗珵净抬起脸的瞬间,对方的话戛然而止。
不止是问话的男人,连栗珵净也骤然震惊了。
“原来你调到这里工作了。”男人在短暂的空白后迅速反应过来,扬起一个微笑,“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