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的厉害若清是知晓的。
千年前的邺蛟都不敢小瞧这阵法,如今的傅燕沉又怎么可能是对手?
说句难听的,邺蛟骨再厉害也只是一块骨头,一旦宗门的掌门人起了杀心,以现在的傅燕沉去看,他绝对接不下陈掌门和李掌门联手布下的杀招。
这怎么可以!
若清慌张地看向澶容,可嘴里的那句小师叔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去。
他知晓如今的情况,更清楚要是他求了澶容只会让澶容陷入两难之中。
而他不想看到澶容为难,也不想让傅燕沉拖累澶容,更不想无视澶容被傅燕沉打伤,执意要澶容帮傅燕沉,所以他无法轻易张嘴。
身体的反应在这时比大脑反应要快,在清原掌门布下飞鹤阵的那一刻,他头脑一热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扑到了清原掌门的身前,也不管自己的模样狼不狼狈,会不会因此自尊受挫,只卑微的跪着说:“掌门!燕沉只是一时糊涂,你也知道他本性不坏,你就饶了他这一次!你就饶了他这一次……”
若清不用想都知道这次的事是邺蛟骨不受控制,不是傅燕沉执意要如此。可若清不敢说,他怕陈掌门知道邺蛟骨在傅燕沉的身体里,傅燕沉会死得更快……
伸出的手扑了个空,澶容在若清没有叫自己而是跪求陈掌门时歪过头,眼神冷了许多。
若清知道清原的人不喜欢他。
清原作为四大宗门中最强的存在,入门的门槛一直很高,他的这些师叔师伯最是看重规矩,故而在傅燕沉出现之前,他们根本没想到有一日他们要先忍澶容收下半入魔道的傅燕沉,又要忍下素音出于私心收下的病秧子。
而他们厌恶澶容和素音的做法,又碍于情面和实力不能说什么,就把看不上若清和傅燕沉的心思挂在脸上,连带着同情都少了几分。
若清还记得早前在大殿上,当澶容把玉给自己的时候,除了素音,殿上没有人高兴。
他的这些师叔师伯明知道他的身体不好,还是认为澶容给他玉的行为是不明智的。他们认为这块能够直接提升修士修为的玉落在他的手里是宝珠蒙尘。他们觉得澶容不应该为了他的身体费心,更不应该照顾他去找玉。他们始终认为他的事都是“小事”,不应该浪费过多的心力,澶容也不该把这等秘宝用在他这小小的病弱上。
若清倒也没有在意过他们喜不喜欢自己,也没有理会过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到底算什么。
他从来不需要靠别人的同情和喜爱活着。
只是一时一个变化,当他和傅燕沉处于劣势的时候,当这些人对他们毫无怜悯的时候,若清终于开始恨上这件事,恨上自己并不讨人喜欢的事。
他想,如果他是个在陈掌门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如果他是个说话有着一定分量的人物,如果他有着澶容和长公主那样的影响力,他和傅燕沉不至于如此。
但凡他们两人中有一人有能力,他们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陈掌门到底是正道的修士,即便不喜欢若清,也不会在若清如此说后不给他一个解释。
当着若清的面,他把傅燕沉所做的事说清,让若清不得不接受这件事很难有回转的余地。
若清不是不懂陈掌门话里的道理,只是心里念着那个跟自己一起长大,一直护着自己的人,他的感情注定大过理智。
什么也顾不得了。
在陈掌门抬脚向前走的时候若清面上血色全无,他从后方拉住了陈掌门,思绪混乱地喊着:“是他行事不够稳妥,掌门可以罚他!只要饶他一命,不管是废了功法关入地牢还是打断手脚都行!你可以把他关起来,也可以把我关起来,我会看着他,我不会让他离开清原,我会照顾他的,我不会让他再威胁到其他人!”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澶容一眼,刚想要叫师叔,又紧咬牙关,撇开眼不再看澶容。
陈掌门一脚踹开他,面色铁青,怒声说:“城中有人死了你懂不懂!”
若清顿了顿,目光闪烁:“我懂……”他思考了一下,仰起头,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艰难地说:“你要交代……我可以给你。”
“你给我?”陈掌门气笑了,“你如何给我?你嫌命长是吗?”
不嫌。
若清咽下喉中的酸楚。
他很想自己活得久一点。
他很想活下去,很想睁开眼睛去看每日不同的风景,想到即便是拖着这副身子很累,也没有一刻有过放弃闭眼的念头。
他很想活下去,去看每一处山河海景,只是……
“我可以替他偿命。”
他弯下腰低下头,死死地拉着陈掌门的衣摆,明明身体累得已经不想再动,可心里就是存了一口决不能撒手倒下的气。
为了救下傅燕沉,他冷静下来,思绪清晰地说:“我有病,我不止是身子不好,我心也不好。我这人坏,因为自己不能修行,又不知能活多久,就嫉妒与我一起长大的傅燕沉。”
他一边说,一边想起了自己和傅燕沉的过往。以前说过的话和现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将他分成了两个人。
跪在陈掌门面前的他在说:“我恨他,恨他身无疾病。”
可记忆里的他却说我想你好,要你活得比谁都好。
“我恨他能够修行,能去做我不能做的事。”
你做事时小心些,可别受伤了。
“我嫉妒他,嫉妒得都要疯了,可笑傅燕沉却对此并不知情。”
你出去这么久也不回个信给我,害得我整日担心你有没有在外闯祸惹事。
“傅燕沉对我很好,他心思单纯不如我想得多。”
燕沉。
正在说话的若清有些疲惫的停下。
他的耳边响起了他曾经给傅燕沉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