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今天没有要送的货了。”
“喔,那你算账,我来炒菜吧。”冬子中午吃的鱼,让他印象太深刻。当时冬子就在想,还不如我自己做。
“你会炒菜?”黄姐露出惊喜的神色:“你一个年轻小伙子,居然会弄菜?”
“手艺不太好,但会弄。”冬子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曾经卖过羊肉串,更不好意思说,自己父亲是个有名的大厨。
“那太好了,小陈,你只要能够弄好它,我们就吃得下,我手艺也不行,这我知道。”
冬子想,你那菜,也只能算是弄熟了,根本谈不上手艺。于是,冬子就在厨房忙活起来。
冬子的父亲虽然是优秀的厨师,但是从没有教过冬子厨艺。这并不妨碍冬子对厨艺的天分,因为他吃过最好的东西,也就有了见识。
其实,一个好的厨师,是否能够做出美味,首先在于他的鉴别能力。只有见识过美味,才有可能做得出来。基本上,一个好的菜,需要什么样的材料,做到哪种程度,这种本能,冬子通过长期的吃,已经有七八分底蕴。
更何况,父亲去世后,冬子妈,凭借着对丈夫厨艺的了解,也教给冬子不少窍门。比如作料的选择及时期,测温的控制及火候,这些窍门只要点一次,冬子都能记得。基本上,冬子不算一个正经的厨师,但作为家常菜,也算基本合格了。
评价一个人会不会做菜,只需要看他买的菜,看他作料的品种就知道了。买菜不会搭配,作料不种类不专业,一眼就看得出来。
黄姐买回来的菜,一看就是偷懒或者不专业的人。又是草鱼,难道要把中午的鱼汤复制一遍?因为,她根本没有买与草鱼配套的蔬菜,结果肯定跟中午一样,就是炖鱼汤。除鱼,就是汤,连葱花都没得一个。
冬子在家时,父亲会烧各种样式的草鱼。就是草鱼烧汤,也可以搭配白罗卜片或者酸菜或者豆腐等各种类型。湖北是个鱼米之乡,草鱼的做法不下于几十种,但今天,冬子只想做最常见的又不同于中午的,最简单的做法:水煮鱼片。
而另外的菜,倒让冬子好笑。她买了一个卤好的顺风,就是卤猪耳朵,里面还有一个小调料包,估计按黄姐的作风,也是简单一拌就吃吧。还有一点瘦肉,已经被卖家切成了丝,估计黄姐也是怕回来难得切它。蔬菜很奇怪,仅有一个卷心菜,这搭配什么呢?硬炒?
冬子再看了看案板上的调料,只有酱油醋盐巴味精等几样常见的东西,当然,还有一瓶所谓的辣椒酱,就是那种剁烂了的加了很多盐用玻璃瓶装的东西,商店里几块钱一瓶的货色。这东西不仅没有辣椒的香味,还有一股很重的咸味,当年父亲在时,对这东西,很是不屑。
冬子搜索了半天,回头大声问外面的黄姐道:“黄姐,你家有生粉吗?”
“什么?啥子叫生粉?”
冬子只好苦笑。所以要挂浆的或者勾欠的菜,都需要生粉,也就是淀粉,她居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主妇呢?
吃着这样的东西,亏得罗哥还长得腰肥体壮。
冬子对黄姐说:“黄姐,我要出去卖点作料,菜市场在哪里呢?”
“要买作料,不是都有吗?”黄姐疑惑地看着冬子,仿佛突然又明白过来:“哎呀,难道你真是厨师?那我可捡到宝贝了。来来来,给你一百块,要买什么先去买。”
冬子先不想要她这钱,毕竟普通作料也不需要这多钱,他自己也吃,身上还有大几百呢。但黄姐硬要把钱塞给他,他一个大小伙子跟一个嫂子推来推去,在街上怕人笑话,就被迫接了下来。
“向左拐,过了十字路口,就看得到菜市场了。”
冬子仅用了几分钟,就来到了菜市场,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菜市场,面积倒是有点大。基本上是菜贩子拉来卖的,这里是武汉,不像容城还有乡下自家农户种的蔬菜。
但这里也算不上高档,因为这是厂区附近,大概消费水平与容钢差不多。还存在大量的棚户区,所以,这里也比较杂乱。一般大城市的人,买菜都会到大型超市。但是新鲜度与价格,不一定赶得上这种底层菜市场。
因为不知道老板一家的口味,仅就今天晚上的菜的情况,冬子买的调料,品种凑齐了,分量并不多。他又买了些黄豆芽和芹菜,准备作一个水煮鱼片,瘦肉丝,可以和芹菜一起炒。
总共才花了四十几元钱,当他把菜提回来时,将剩下的钱还给黄姐时,还递给她一个单子,上面是冬子在市场借别人的纸笔记录的账目,单价数量与总价,都写得很清楚。
黄姐看到这账和钱,吃惊了。“这点事还记账?小陈,你见外了,不把我们当老板么?”
“不是,亲兄弟明算账,你给的钱,我要报出数来。”
黄姐啧啧啧地表示了几声赞叹,夸了冬子几句。冬子就把东西拿到厨房,忙活起来。
理菜洗菜是基本的,以前在家时,都是妈妈做。但现在,冬子耐着性子,把这些事情弄完后,看了看时间,大约下午五点,他问到:“黄姐,罗哥几时回来呢?”
“他刚打电话,说六点钟就到家。”
“那好,我开始弄了哈。”
最慢最难的鱼,将鱼头剁掉,先稍微加点料酒姜末酱油,腌制起来。然后鱼身去骨,将鱼肉切成片,也依旧腌好,然后裹一层淀粉,淋上点酱油,揉入味,等待下锅。
另一边,将芹菜分别理出叶子与杆子,杆子切成条,准备炒瘦肉。
而包菜,只有切好硬炒了。顺风拌成凉菜,是现存的,不需要费心,提前拌了就是。
先煮鱼头,这个鱼头就是一个汤,可以煮很长时间。俗话说千煮豆腐万煮鱼,但鱼头汤有个巧,必须先在油锅里稍微煎一下,让它和着姜蒜中和油香,表面稍微有点黄时,再加水煮。当这水加上以后,冬子知道,最后起锅前,加上那一把芹菜叶子,就有颜色有味道了。
这个煤气灶有两个炉子,他打开另一个炉子,开始打理水煮鱼片,这还得要豆芽衬底,还有用没煎过的辣椒,既香又稍减了辣,没过油的红辣椒,太辣了。
这两个主菜都开始煮了后,冬子觉得可以松一口气,先喝点水,一回头,发现黄姐就站在他身后,把他吓了一跳。
“小陈啊,你学过厨师吗?”
“没啊,偶尔在家做点,也是跟父母学的。”
“我看你一套一套的,好像餐馆的厨师呢。哎呀,我们有口福了。你罗哥总说我手艺不行,埋怨我几十年,我也没长进,其实我内心很讨厌做菜的,没办法,女人嘛。但是,看了你做菜,我发现,我这一辈子,恐怕永远也学不会了。”
“黄姐你谦虚,你那聪明,只是不想学。”
“你真会说话呢。心又好,又实诚,还会这手艺,看样子,要给你涨工资才行呢。”
“我觉得四千块钱够了,黄姐,毕竟我才刚来。”
“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黄姐还没说完,外面罗哥的声音传来了:“啥情况,这香?”
罗哥进来,看到冬子忙活的事,大吃一惊,看着老婆,再看看冬子,拍了拍大腿。“莫不是,我请了个厨师回来?”
“那还有假?咱们走狗屎运了。”黄姐这一说法,把冬子逗笑了,在说吃的,怎么扯到狗屎了呢?这两者,也太不匹配了。
“我也是半桶水,罗哥,做着试试看,过一会,你们多提意见。”
“还需要试?”罗哥对黄姐说到:“光闻这香味,看看这汤色,你说,你做得到?”
黄姐连忙说:“看把你得意得,老娘给你做就不错了,来来来,给你说个事。”黄姐把罗哥拉向了外面。
而厨房内的冬子,尝了尝这两锅东西,觉得还行,就起锅。然后,就剩下两项,几乎可以同时进行:芹菜炒瘦肉与清炒包菜。
锅里分别发出的滋拉声,伴随油烟与蒸汽,那种感觉,仿佛让冬子想起了过去的时光。母亲坐餐桌一旁,静静的,微笑地看着父亲在厨房忙活,像在欣赏一种烟火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