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步看三步,才是合格的棋手。
她在重庆买了个新手机,找到了个丘二,帮她办了一个新号码。本来,正规办理号码,是要看身份证的。但是,这一切,丘二,能够做到。
所谓丘二,是四川人或者重庆人的通俗说法,就是帮人办事,收点跑腿钱。如果没有一点歪门邪道,想挣大钱是很困难的。这种人,还有一个名称叫串串,相当于北京人所说的胡同串子。
但是,这种串串,分工很细的。比如你要办理车辆年审,有就熟悉内部流程甚至内部警官的串串,你只要给他一百块钱,他就能够很快帮你办出来。你只需要喝一会茶,他把一发都办好。与内部人员熟悉的串串,一天可以做十几个人的生意,是笔不小的收入。
同样,办理各种证件的所有大厅外,都有串串的出没。他们是潜规则的执行者与受益者,他们也从某种意义上,简化着你办事的麻烦。用高大上的名词说:新兴服务行业。
当然,火车站附近,有各种串串,你只要跟了解他们,可以说,绝大部分事情,他们都能给你搞定。钱到位,事到位。重庆人,就是这么耿直。
为什么叫他们串串呢?估计有三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他们是到处窜的人,无缝不钻。第二,他们是联结办事人与事情之间的桥梁,把双方串联起来。第三,他们如同四川与重庆这地方的一个美食:烫串串。这东西,具备了火锅的口味,但价格亲民,每个人都吃得起。
优秀的串串总能办好别人看起来办不了的事,他们讲信誉,靠走量与批发为生。比如小串串找他,他把一堆相同的事归拢。他与说话算数的人勾兑好了的,批量地办,一次几十个人的。当然,小串串收到的钱,要给他分成。
勾兑,就是套关系,给好处。
这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偶尔打击一下,最多行政拘留几天,放出来,依然重操旧业。
在全国,哪里都有这种串串,但没有四川和重庆这么大的规模。因为,这是当地的一种文化与习俗。好像自己去办事,如果手续不全,麻烦事太多,不如花几个小钱,找串串。市场有需求,就会有产品。服务行业是四川最大的行业之一,这也算是一种吧。
到了广东,何姐知道,得加紧处理最后的尾款了,毕竟几十万的东西,不可能完全丢掉。当然,不可能再用以前的账号,得新办账号了。
广东的地下钱庄,总是神通广大,任何假的东西,都可以洗成真的。甚至,他们做的假证件,印刷质量,比正规的还要好。
但,这骗不过正规银行。正规银行的身份证信息,与公安的系统是连接的,所以,得找一个与案件线索没关系的人的身份证,办理一个账户出来。
此时,洪苕货有可能有办法。
“你想不想要你的钱?”何姐问到。
“当然啊”。苕货虽然不聪明,但爱钱是真的。
“估计胡三那边出事了,还有些尾款没回来,你得用真身份证办一个银行卡,才可以转进去。”
“用我的吗?”苕货有些疑问。这些天,何姐与地下钱庄打电话,关于账户关于身份证,这事,他也懂得一些了。他明白,自己也是被警察查的人,对自己的身份证使用,得谨慎。
“当然不是用你的。你可以在街上,找老乡,以其它方式,要到别人的身份证,对不对?样子与你差不多就行。”
湖北人在广东找工的人太多了,苕货对此有信心。
在外面找了两天,终于找到市场上,一个卖鱼的湖北人。洪苕货搞歪门邪道的事还是有点天赋的,当然,在何姐的点拨之下,他更精通了。
这个湖北人,是从湖北拉淡水鱼过来卖的。但回去时,没有货往回拉,要返空,从运费上,就划不来。洪苕货答应帮他找货。
其实,他哪里是找货,他是买货。别人的货已经联系好了司机拉回湖北,他找到那个司机,给钱,让别人赚的提前拿到,他就得到了这个货的运输权。
最后,他又以拉老板的货老板不放心,需要复印身份证,怕半路上货有问题了,找不到司机。
卖鱼的家伙正在卖鱼,哪里有时间离开车子呢?所以复印身份证的任务,自然落在了这个老乡身上。
就这会功夫,苕货已经跑到银行办了个卡。把身份证还给了卖鱼的老乡。
那几十万,转入这个卡后。苕货又找了个人,分批把这钱取了出来。然后存入何姐原来用假身份办的账户里。这一圈,算是完成了钱的转移。
这是没有洗白的钱,以这为借口,何姐对苕货说到:“这几天先不转到你账上,怕人怀疑,毕竟这钱没洗过,你不会有想法吧?”
苕货已经对何姐非常佩服了,当然不会怀疑。两人在东莞,过着类似夫妻的日子。平时,苕货就到游戏厅打打游戏。而何姐,貌似在外面找朋友谈事情。
苕货既然暂时不能动用自己的账户,那就只能找何姐拿钱。何姐倒控制了总额,每天只给他不超过三百块钱。
苕货问:“为什么呢?”
“满街的女的,怕你上错了床。”
何姐说的是实情,所以,苕货认为,何姐是喜欢自己的,对这种生活状态,他也感到满意。
打游戏,输点小钱,像初中生一样,在游戏机前大呼小叫,这种生活有一种简单的快乐。
而另一边,冯警官们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所有报案人,把钱打到账户上,那个账户,却是冒名的。为了追查那个账户的开户人,公安们找了好些天,终于在福建一个地方取得了联系。那是一个老实的餐饮打工妇女,她都不知道,她曾经把身份证借给哪些人。
她打过工的地方太多了,几乎跟着自己的丈夫跑了好几个省份。而在广东与福建,把身份证借给别人使用一下,可以得到一百元的好处费。对于法律意识不强的乡下打式者来说,这也算一笔收入。
这就是法律上的空子,把自己的身份证借给别人使用,本来就是违法的。但是,这就是中国的发展阶段,大量这样的人,本来生活就不太好,你能够追究他什么呢?他们一是不懂,也没得什么利益,就是硬拿法律来套他,也只能关他几天就放了,你能够怎么办?
利益的引诱如此现实,而惩罚的手段如此薄弱,难怪这事总无法禁绝。
当有一天,身份证变得很值钱,当法律追究的方式更严密完善,这事恐怕就要少得多。
以账户查人,以手机查人,以逃跑踪迹线路查人,以车辆查人,一切的貌似有效的手段,都失效了。
专案组的人明白,咱们遇到高手了。
副处长还有一个思路,就是以相貌查人。这也是在冯警官的建议下,想到的一个办法。冯警官他们这一代新警察,已经有了使用电脑程序加快破案的手段与意识。
他找到公安大学另一个同学,找到一个新设计出来并没有正规使用的软件,图形对比。
按一般规律,作案手法如此高明的人,很有可能是惯犯。既然是惯犯,就很可能是公安部门打击过的人。有案底的人,都会留下三面照。正面,左侧,右侧,三个方面的照片,输入电脑之中,再与万源电话亭边的影像加以对比,找出相似的人来。
除了那个影像,还有受害人言语描述的细节,专家已经画出像来了。这个像细节更为生动,每个专案组成员手里都有一份。
冯警官把相关条件,如:年龄条件是中年女人,案件涉及诈骗,等等。全部输入电脑,查找原来有案底的人,达三千多个,再与这个画像进行比对,经过好几天的运行,找到几个疑似的,再经过当地调查,根本没找到对象。
难道,她还是个初犯?如此高明的手法,细节都隐藏得如此干净,这莫非是个诈骗天才?既然是诈骗天才,应该早出江湖了,为什么人到中年,才出来?
一系列的疑问,反倒让冯警官升起了巨大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