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气定神闲的戚皇后,桂嬷嬷神色要紧张多了。
瞥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闻溪,她忍不住碎碎道:“娘娘,老奴跟着梵青大师去大慈恩寺便好, 您何必亲自涉险?”
“若萧馥当真在大慈恩寺, 本宫自是要会一会她。” 戚皇后淡声道:“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也难为她了。”
桂嬷嬷啐了一口:“从前她还是个姑娘时,老奴便知晓这是个心肠黑的。当初她从凉州回到上京,不得先帝喜欢被送到大慈恩寺, 您还曾三番五次去陪她, 可她从不曾念过您的好,简直就是只白眼狼!”
桂嬷嬷骂了两句犹不解恨, 想起朱嬷嬷,那股子恨意愈发深了。
她咬牙切齿道:“娘娘,朱嬷嬷当真是云华郡主的人?”
戚皇后沉吟了半晌, 道:“朱嬷嬷不是萧馥的人, 而是启元太子的人。嬷嬷可还记得, 当初朱嬷嬷来戚家之前, 阿娘曾提过一嘴, 朱嬷嬷的姐姐也曾在宫中任职。”
“怎会不记得?”桂嬷嬷应道:“只老奴记得夫人说在朱嬷嬷入宫前,她那姐姐便已经香消玉殒了?”
戚皇后“嗯”了声:“她那姐姐六岁时便被父母卖给了一户姓周的人家,只不过周家人在生下自个儿的孩子后,又将她卖入了东宫做绣娘。也算她运道好,入了先皇后的眼,后来成了启元太子的乳母。她死时犹惦记着家中的幼妹,先皇后怜悯她,便找到了她那幼妹,将她接入宫来。”
桂嬷嬷道:“朱嬷嬷还有亲人在老家呢,谁能知晓她与启元太子的乳母竟还有这一层关系。只她便是再顾念她长姐,再感激启元太子,也不该背叛您!她在宫里的体面都是您给的,这些年,您待她还不够好吗?”
戚皇后笑道:“嬷嬷莫气,她既是启元太子的人,那自然是恨本宫入骨,与萧馥联手也是意料之事。此事,本宫还欠萧砚一个人情。若不是得他提醒,本宫怎能知晓坤宁宫竟然还藏着萧馥的一枚暗棋。”
除了朱嬷嬷,还有一人也可能是萧馥的棋子。
桂嬷嬷望向正在榻上睡着的姑娘,迟疑道:“娘娘,清溪郡主当真不是那孩子?”
戚皇后闻言便顺着桂嬷嬷的目光,看向闻溪,方才喂她的那碗药里加了迷药,这姑娘十二个时辰内都不会醒来。
“梵青大师已经同本宫交待,这孩子是萧馥安排在本宫身边的,至于她是不是本宫的孩子,梵青大师亦不知晓。”
戚皇后目光缓缓扫过闻溪的眉眼,道:“但本宫知晓,她的确不是那孩子。”
萧砚的话,戚皇后只敢信九分。对闻溪不是那孩子的事,本还有一分存疑的。直到闻溪故意生病,逼着她对容家那姑娘动手,才叫戚皇后看明白了,她果真不是那孩子。
“既然闻溪不是小公主,为何太子殿下不让孙院使重新验血呢?” 桂嬷嬷不明白,“如今她成了清溪郡主,他日皇上知晓真相了,非要追究起来,娘娘与太子岂不是都犯下欺君之罪了?”
戚皇后沉下眸光。
萧砚只透露了闻溪是假冒的小公主,却始终不肯说那孩子是谁,俨然是在提防着她一般。
不仅提防她,也提防着皇上。
先前她差桂嬷嬷去取药时,萧砚不曾提及过这颗药要用在何人身上。直到从太庙归来,闻溪起高热那夜,方派人到坤宁宫递话,叫她将药用在容家那姑娘身上。
仿佛早就猜到了闻溪会逼她将容舒送走。
萧砚要她认下闻溪,并大张旗鼓地册封闻溪为清溪郡主。
原以为是为了让闻溪、让朱嬷嬷甚至让萧馥相信她中了计,好做一个引鳖入瓮的局。
但仅仅是如此吗?
若真如此,他更应该说出那孩子是谁,好叫她放下对他的戒备,尽全力与他合作。
他不肯说,还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一旦她认下那孩子,那孩子就会有危险,而这危险来自皇宫。
这也是为何他提防着她,也提防着皇上。
戚皇后垂眸望着手里的玉佛珠子,良久,她抬起眼望着桂嬷嬷,道:“嬷嬷,去大慈恩寺之前,本宫还要去一个地方。”
“娘娘想去何处?”
戚皇后道:“东宫,本宫想去东宫看一眼。”
方才戚皇后说的那些认不认的话本就将桂嬷嬷说得一头雾水,眼下听到戚皇后说要去东宫便更糊涂了,
不由得问道:“娘娘去东宫作甚?”
“本宫要去验证一件事。” 戚皇后扯下袖摆,遮住那玉佛手钏,轻声道:“嬷嬷在这盯着,本宫去趟乾清宫。”
大胤官员的年假一放便放一旬半,过了上元节方需要上值。
上元节那日,大慈恩寺的僧侣还要在太庙再做一场大法事。梵青大师作为大胤国寺的住持,自是要在太庙守至上元节的法事结束。
乾清宫里,戚皇后以闻溪中了邪祟为由,同嘉佑帝提出要梵青大师跟她一同去大慈恩寺。
“那孩子从太庙回来后始终不见好,臣妾只能亲自带她到大慈恩寺去邪祟。”戚皇后忧心忡忡道:“梵青大师佛法最是高深,有他陪着,臣妾也能安心些。”
闻溪中邪祟这事,嘉佑帝早几日便听说了,也亲自去看了。
他一贯来不信这些,但戚皇后执意要去,他便也由着她去,“唔”了声,道:“叫孙院使跟着。”
戚皇后却不肯,“皇上的身子惯来是孙院使调养的,他可不能离开宫里。”
嘉佑帝一顿,看了戚皇后一眼,道:“那便让孙院使的孙子陪着。”
戚皇后这才应好,起身告退,差人备马车去了。
挂着羊角宫灯的马车一离开皇宫,嘉佑帝便唤来了贵忠:“你带上一批人跟着皇后,记住要护好皇后的安危。”
戚皇后并不知嘉佑帝派了贵忠跟在她身后,马车一驶出宫门,便命人绕道去了东宫。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东宫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