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宝儿怔在了原地,心道:在老爷跟前当差竟还有此等福利?
正愣神间,只见银川走过来冲他笑了笑,道:“随我来吧。”
第18章
宝儿抱着包袱规规矩矩地跟在银川身后。
入府两年,宝儿多窝在厨房,唯有逢年过节才能在节日忙碌之余随府中走动,老夫人的荣安堂算是跑得多的,每年至少三五回,旁的地方倒是去的少,譬如老爷的前院,宝儿便不曾去过。
从正房出来后,只见银川领着宝儿一路朝东走,而后,绕过蜿蜿蜒蜒的抄手游廊,再绕过两处山石水榭,经两处院落和一处园林后,估摸着一直再朝南走。
宝儿没走过这条道,他往常都是从厨房出发,走的都是几条了然于胸的老熟路,却也多少知道,老夫人的荣安堂在东北角,老爷的前院在入了二门的北院,而往南便是后院了,一左一右分别是大少爷和二爷的院子,最后头是三位小姐的院子。
怎么往南走呢?不是该往北走么?
宝儿虽一路狐疑,中间几次想要发问,可银川步履匆匆,中途要么是遇到过路的丫鬟招呼打岔道“银川姐姐”,要么便是几次想张口,却见那银川神色凝重,不适搭话,宝儿便强忍了下来。
一直到路过一片怪石假山后,一座大气恢弘,轩丽豪华的院子赫然矗立在眼前。
相比太太的正房,此处明显少了几分庄重庄严,却多了几分奢华富丽,只见青砖红瓦,朱红大门,气派十足,又见站在院子外头,仰头可探院内墙院高耸,雕栏玉砌,比之太太正院还要金碧辉煌几分。
此时,朱红大门紧闭着,将一方恢弘院落关得严严实实的,银川上前敲门,宝儿百无聊奈的扬起头四下打量着,赫然只见那朱红大门之上镌刻着三个偌大的:凌霄阁!
凌霄阁?
此处竟是凌霄阁?
宝儿虽此前往这院子来过两回,不过,一回是去年深冬下雪天,一回是入府那年深秋季节,印象中的景致与眼下截然不同,又加上他一心当作是去了前院老爷院子,虽越瞧越熟悉,却也并未曾多想。
此番,将门匾一辨认,瞬间惊得宝儿抱着包袱,下意识地便朝着身后后连退了两步。
宝儿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银川姐姐怎么将他领到凌霄阁来了,不是老爷跟前缺个小厮么,不是去二门前院老爷书房当差么,怎会……怎么会是凌霄阁,莫不是此番老爷就在这凌霄阁不曾?
可是,即便老爷在此处,他不过一小小跑腿随从,万没有需要领着走上这么远的路巴巴送到老爷眼前,供老爷亲自首肯的份啊!
这样一想,宝儿细细回想,这才忆起宝儿虽知此前老爷跟前的小厮归了家,老爷身边缺了个跑腿小厮,香凝姐姐也曾说,如今太太正在给老爷挑人了,可方才去往正房时,那太太可没有提及老爷半个字,压根就没有许诺过半分是要将他派遣去前院老爷跟前伺候的啊!
再一联想太太临走前激励的那一句:如是能在新的地方撑三个月,我便有赏。
撑过?缘何要用一个撑字?
彼时,宝儿虽略有些狐疑,却未作深思,毕竟,能在老爷跟前当差,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所有人卯足了劲儿上赶着往前冲啊,哪里用得了一个撑字。
而这整个太守府,能用得上这么一个字眼的,便唯有一个……唯有一个——
相传凌霄阁每年打出去的丫头小厮便足足有十余人,比整个府中仆人的流动性还要大,且不是缺了胳膊便是打了板子被轰走的,几乎没有一个全乎人。
宝儿入府两年,听说府里不明不白死了三五人,传闻便有2,3人是从这凌霄阁里抬走了,一个还死在了凌霄阁院外不远处的偏井里。
若问整个府里,哪处最令仆人头疼惧怕的,毫无疑问,便唯有一个凌霄阁了。
所以,所以,太太将他派去的地方压根不是前院老爷书房,而是……二是二爷的院子凌霄阁?
这个念头一起,宝儿身子微微恍了片刻后,他紧紧搂着包袱,龇牙咧嘴了起来,心里便已有了些愤怒和退意,这不是从离虎穴,便又入了狼窝么?
那后厨,虽有杨三,邵安等人作怪,但只要他留心,却也不是觅不得一条生路,可在这凌霄阁,以他的脾性和运道,别回头弄个死无全尸的地步,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就在宝儿心烦意乱,正欲寻法子退却之时,这时,只陡然听到嘎吱一声,朱红大门被从里打开了,与此同时,一阵巨大的喧哗声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清晰无比的传入了宝儿的耳朵里。
像是桌子上的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哗啦一声,声音震响。
与此同时,又见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各个作鸟散状,纷纷捂住心口朝着庭院里,或者正屋两侧的游廊上及各处花卉植被背面躲藏着,仿佛在躲什么祸事似的,那动作,熟练得令人啼笑皆非。
少顷——
“混账东西!”
“逆子!”
“你若敢将那些不三不四的腌臜女人弄进府来,看老子不打断你了狗腿!”
“砰砰砰——”
不久,一阵震怒声又紧随而后,那是一道威严的年长男子的声音,声音气势长虹,如雷贯耳,透着股子长者的威严气派,隐隐有些像幼时在草庙村时,村里的最受人敬重的村长的声音,带着股子威厉气势。
那话一落,又是一阵砰砰作响,屋子里的东西仿佛全部砸碎了似的。
而后,静悄悄的,再无一丝多余的声响。
院子里的丫鬟仆人一个个吓得神色惊恐,全都躲得远远的。
元宝儿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紧紧搂着包袱杵在原地,忘了反应。
“里头的可是……老爷?”
就连银川也微微捂住胸口朝着庭院里头探了一眼,朝着过来开门的跑腿丫头询问着。
十一二岁的跑腿丫头欢儿缩了缩脖子道:“是的,银川姐姐,老爷在里头呢,又再,又再……”
欢儿战战兢兢的说着,说到一半,立马将后话吞了下来,只一脸后怕道:“姐姐这是……欢儿这便去请问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