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如今的朝廷派系,看李妄对王家对王道济这位母舅的态度,便不难猜测,先帝先后确为政治联姻,即便不到水深火热相看两厌的地步,也一定绝非伉俪情深。
外人只能看到表面,身为太子的李妄,亲眼旁观了先帝先后的恩怨纠葛,见证了两人间的真实情感,大抵方对政治联姻敬而远之……或许深恶痛绝,因而才绝不允许自己的妹妹重蹈覆辙,也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当然,自由选择的婚事最终也不一定百分百幸福圆满,但至少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李妄是不是也正因如此,而迟迟未娶?
种苏忽然思绪短暂岔开。
或许李妄也在等待,等待一个不关任何利益,仅是纯粹心之所喜,两情相悦之人。
“……征得嘉宁同意后,宫中举办了几次诗会宫宴……”李和还在继续,声音拉回种苏的思绪。
“哦?” 种苏直觉不是什么寻常的诗会宫宴。
果不其然,说是诗会宫宴,不过是借着作诗赏花之故,间接让李琬挑选驸马而已。
参会的人当然也心知肚明。他们基本都是京中世家子弟,均装扮的仪表堂堂,来到宫中李琬面前。
只可惜,李琬并未挑中。
后来一些年轻朝臣也会被特许,可进殿游园赏湖。
种苏听到这里,不禁感叹,心道李妄还挺懂。毕竟诗会宫宴之类的,意图太过明显,氛围必然刻意。而宫中不其然的单独偶遇,则更富意趣。女孩儿大多更喜欢后者。
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歪瓜裂枣都能进,品性和安全都是有所保证的。
只可惜,李琬仍未选中任何人。
这事儿倒也不急,李琬年纪并不大,又是公主,晚个几年也无妨。
“实在不行,到时直接开个公主招亲大会,汇集天下青年才俊,还怕选不出来个驸马么。”李和说道。
种苏:……
……也不是不行,这事史上不是没有过,更有养面首养男/宠的,相较而言,公主招亲也算不得什么了。
毕竟比起这些,皇帝与公主两人的婚事皆迟迟未定,才更令人着急。
也因此,外臣出入内庭,于礼上不合,然而在某些阶段,于理却可容。
“所以景明不必担心,不会有人弹劾你私见公主。”
种苏拱手,表示知道了。
“嘉宁没什么亲近的人,我勉强算一个。我希望她能开心些,也曾想带她出去玩,她却不愿意。”
“为何?”
李和摆摆手,那意思不知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种苏没有继续追问。
“所以只要到宫中来,就尽量去见见她。景明,你不必顾虑,嘉宁是个善良而容易满足的人,很好伺候。”
最后,李和这样说道。
不好伺候就可以拒绝么?
种苏曾在家中与种父种母商讨假设过上京后可能会面临的种种问题,其中最大的危机,来自于官场上的职业危机。毕竟种苏从未涉足官场,什么都不懂,公务本身之职,人际周旋等等,都具有变动性,不可谓不复杂。
而与同僚们朝夕相处,更要万分注意行为举止,以防身份败露……
然而,这些事反而如今一个都未遇到,原本预定的方向已彻底偏离,如同一匹马,从一开始就疯跑到一条种苏,以及所有人都未预料到的路上,一路狂奔。
不知不觉,种苏已不小心“招惹”了皇帝,小王爷……如今也不差一个公主了。
而不论皇帝,小王爷,还是公主,都非她能得罪的起的。
罢,罢,罢,种苏深感自己如海面上的一叶小舟,努力撑桨,争取晚一点被淹没,便是最大的努力。
那疯跑的马儿,最终会停在哪里,终点在何处,是什么,又有谁知?
两日后,御花园内。
“公主殿下,这实在太贵重了。”
种苏原本以为要去华音殿,孰料李琬却将见面地点定在了御花园。这样也好,更为便宜妥当。
阳光日渐浓烈,几人坐在靠湖边的观景台中,坐下不久,李琬便叫人呈上谢礼。
那是一对翡翠碗,色泽碧绿,质地晶莹,更奇妙的是其中一只杯沿上方雕了条鱼,另一只则碗底卧一小鱼,两只鱼儿俱活灵活现,尤其碗底那只,注入清水,更宛如鱼儿游动,十分逼真。
先不论谁人所赐,单这两只碗本身,种苏一看便知其必价值连城。
“金银之物太过俗气,想来种大人也不缺,想来想去,既然种大人也养猫,便赠予这对猫碗,还望种大人笑纳。”李琬彬彬有礼道。
种苏看见那鱼便已有猜测,居然真是给猫用的。
……好奢侈,我都没用过这么贵重的碗呢。不愧是公主手笔。
公主锦绣堆里长大,不知柴米油盐贵,显然并不在意多少价值,只双目中微含期待,希望送出的谢礼能被喜欢。
“实不相瞒,臣家中那猫不过一小土猫,这碗委实怕它受不起。”种苏虽非贬低自家那小东西,只是这碗着实贵重。
“心爱之物,不分贵贱。”李琬真诚道,“若它不喜欢这碗,我再送它点别的,或者种大人自己去库里挑。”
种苏忙道不必,再三谢过,小心收起那碗。
李琬便微微松了口气,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