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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在逃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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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在逃阎王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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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压抑不住满心惊恐无措,抬头向上望去。少女一袭红衣如修罗浴血,苍白的面庞静静俯视众神。

少女或许是在看其中的某一位神明,在此刻却莫名像是在与千年后的另一个自己对视,她眼中毫无畏惧可言,洒脱自如。

在她身后,利刃裹挟着比日光还要耀眼三分的凛冽光彩,飒沓如飞星惊雷。一剑穿心而过,染血剑锋后又一点一点慢慢抽回。

如此惊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一片惊恐的呼号声中,帝君嘴角噙笑,眼中杀意升腾,笑得前所未有的肆意。

他轻拭剑上血迹,望着极速下坠的身影,笑容温润如往昔:“这一剑能叫你魂飞魄散。幽冥尊主,如今竟连我都开始相信天道了,毕竟如此才算公平。你既于那一日救了他,今日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帝君?!你?”神仙们彻底傻了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好端端的,帝君怎么能做这等过河拆桥的事?

果真如此。江槿月看着从来一尘不染、皎洁如天边月的姑娘重重坠入尘泥,看着星君颤抖着抬手覆在她脊背狰狞的血洞上。

他再是如何遮挡,亦无力阻挡鲜血流逝;他再是如何调转周身法力为她疗伤,亦是入不敷出,幽蓝光华甚至无法融入她的血脉,便先一步散逸殆尽。

无能为力啊,这真是世间最可悲可叹的情绪。

“你们一个个都愣着干什么?快点救人啊!”天和神君如梦初醒地对着其余神君们大吼,不顾自己臂上的伤势,抬手施法。

见状,一众被吓傻了的仙神们忙不迭地调转神力,万千华光如斜风细雨般没入她渐渐失去生机的身躯。

她涣散的目光恢复了一瞬清明,眼底血光缓缓流转,贯穿心脉的狰狞剑伤慢慢愈合,汨汨外涌的鲜血终于止住了。

方才她顺手救了天和神君一命,如今他便与众神联手,哪怕要因此与帝君为敌,都要拼尽全力保住她的命。

你的每一次善意,终究都会有回音。

“区区蝼蚁,妄图蚍蜉撼树?”居高临下的帝君眼中透着森然幽芒,嘴角勾起个讽刺的笑容。

不须他多言,在座的都看得出来,帝君那一剑对她命魂造成的重创,并非他们有能力逆转的。

仙神之间实力的差距太过悬殊,他们所能为她做的,亦不过让她在世上多停留片刻光景,至少还有机会与所珍视之人好好道别。

江槿月神情复杂地望着前世的自己,分明已经重伤垂死,可她始终倔强地仰着头,冷冷睨着从前高高在上、如今笑容扭曲的帝君。

见她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帝君止住了笑,颇有些自作多情又假惺惺地对她笑道:“你是想问我讨个缘由吗?可世间并非事事都有其缘由啊。无非是——天道要你生、要你我两相制衡,天道要万事周而复始、要众生顺应自然,可我为何非要顺应天道?”

两相制衡?江槿月想起初入三生石中的回忆时,那个温润如玉的声音说:“你的诞生,本就是天道的抉择。”

若真是如此,她并不觉得天道做错了。瞧帝君这个疯癫样子,若无人可堪与之战成平手,那真是早晚天下大乱。

自知无人能与他一战,帝君说得不疾不徐:“什么天界主宰、至高神明?这个位置,我早就坐累了。无人信奉的日子,我也过倦了。幽冥尊主,你看看那些自以为是的蝼蚁鼠辈、碌碌无为的芸芸众生。他们因七情六欲而纠缠不休、自甘堕落,他们何曾配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凡人既不信神,我便要叫他们知道——世上究竟有没有神。可惜啊,现下他们是信了,可我又改变主意了。”帝君双眼中蕴藏着如能吞噬万物的黑暗,笑声阴沉低哑,“人间既如此无趣,干脆毁了、再造个新的,岂不更好?”

众仙神听得瞠目结舌、小腿肚子直抽筋,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一贯慈悲温和的帝君会讲出这种鬼话。

眼见着众神或对他破口大骂,或气得捶胸顿足,或至今尚未回神,江槿月亦觉得此事匪夷所思。

可待她听见帝君那令她十分耳熟的、阴沉沙哑的笑声时,她立马回想起了梦中那个怪物,禁不住攥紧了拳头,冷笑道:“原来是你啊,丑八怪。”

怪物初次出现时,也曾想寻求与她合作。当时它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天道就不该存在于世间,他说凡人有七情六欲、总是杀戮不断,妄想劝她动毁灭尘世的心思。

当时她只觉得怪物莫名其妙,还想叫她一个凡人毁天灭地。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只被她冠以“丑八怪”名头的怪物是帝君。

开什么玩笑,她就是再强,又哪里打得过帝君?人家少说也比她多活了几千年,数千年修为的差距如同鸿沟,哪里是能轻易逾越的?

从前想不通的事,如今又一件一件跃上心头,纷纷找到了答案。

难怪城隍会说一念堕魔,原是生怕她和帝君一样走上歪路。

难怪天界和幽冥界都没有留下七日灾劫的只字记载,这谁敢说?这谁敢写?一代帝君,一朝动了灭世的心思,要仙神把老脸往哪里搁?

难怪判官总叫她别多管闲事,难怪沈长明会将一切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他们定是以为,若她今日不来东海,便不会身陨。

又难怪,戚正要将她娘亲之死推到她头上,要惹得他们父女反目,要引得他们去查巫蛊案。他们真是煞费苦心,只盼着她如魔族一般厌恶世人,好心甘情愿地和他们合作。

“不,这是躲不过去的。恐怕从一开始,帝君想除掉的人就只有我。”江槿月抬起双手覆上冰凉的脸颊,摇头长叹。

“你……这个疯子。”星君胸口染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他怀里的姑娘无力地闭上双眼,任缚梦怎么叫都再没有动弹一下,很快便如梦中那般化作星星点点的光华,随风而逝。

江槿月静默地凝望着这一幕,这一回她并未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故而得以看清眼前的场景。

在漫天如细雨般四散的微弱光华中,有数道光芒显得格外明亮。

其中有三道钻入地底消失不见,两道背道而驰、一南一北地朝着天边祥云飞去,一道坠入海边孤岛的参天巨木之中,最后一道光芒温柔缱绻地环绕在他身旁,照亮了他眼角泪光。

“七道光芒……身死魂犹在,人有三魂与……七魄?”她心中曾数次一闪而过却不及握住的念头,终是在此刻脱口而出。

记忆与法力,原来如此。难怪她每每恢复法力时总会想起前世之事,难怪那怪物非要费尽心思地推着她寻回记忆。

明月珠、血泪、星盘、神树种子,这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上,大抵都寄托着她的一道魄。至于怪物最终的目标,或许是……

“你说我是疯子?你真就不知,究竟是谁害死她的吗?”帝君凉飕飕地嗤笑一声,掌心凝出一青铜圆盘,“可笑你司掌周天星辰百余年,自诩能推演世间万事。竟不知你那大凶之卦究竟算的是谁的命?你二人初遇那日,你又可曾想过,她会有今日之劫?”

望着帝君掌心看似完好如初的星盘,江槿月只恨自己没多学上几句简单明了的骂人话。她真的很想对他破口大骂,哪怕他根本听不到。

合着差点让星君魂飞魄散的怪物也是你这丑八怪,合着你日日装出一副人模狗样的圣人样,背地里却是烂到骨子里的疯子?

借星盘窥探天道、放出魔族扰乱三界、为一己私欲弑神、意图毁灭三界与天道,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事?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只怕帝君就是不想让星君推演到今日变故,才特意提前数年夺去星盘。

帝君深知星君与她私交甚笃,若放他前往地府轮回转世,没准会横生变故,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他的魂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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