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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在逃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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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在逃阎王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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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双眼微动了动。若非不想毁了她们辛辛苦苦为她上的妆,她真想先试着哭两声,免得待会在江乘清面前哭不出来,闹得大家都尴尬。

江府上下是喜气洋洋的,府外更是聚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个都挤在道旁翘首以盼,三三两两地讨论着这一门在他们看来极为登对的婚事。

怀王殿下,传说中的绣花枕头,着一袭红衫,骑着高头大马,看似面无表情地带着长长的迎亲队伍候在江府外。

只看他这多少有些冷漠的眼神,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大家都暗暗觉得,若能有幸生得如此玉树临风、有如天神下凡——那当个绣花枕头也不赖。

再看看人家这接亲的排场、迎亲队伍里那些声名赫赫的朝中权贵、世家子侄,消息灵通些的人,便不自觉地想到关乎于这位王爷的、那些真假难辨的传言。

他到底是个百无一用的蠢钝闲人,还是那在幕后搅动风云的人,除了他自己,又还有谁知?

只不过,这些事到底也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他们只能目送着盛装打扮的江家小姐上轿,伸长脖子听着耳畔敲锣打鼓、礼乐喧天,看着那顶八抬大轿和数不清多少抬的嫁妆越走越远。

十里红妆?这四个字到底是远远不足以形容今日这等场面。

百姓们是满眼歆羡,江家人亦是如此,可他们羡慕归羡慕,却仍是禁不住满腔狐疑,小声交谈了起来:“你们觉不觉得,方才老爷和大小姐的表情有些怪?”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接腔:“何止是怪?分明是在大眼瞪小眼,就那么互相看着,两个人都愣是一声没哭。”

“是啊,还有老爷嘱咐她的那几句话……真是怪事儿。”有人“啧啧”两声,百思不得其解。

坐在轿中,江槿月未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确实不大想和江乘清演什么父女情深,可这也不代表她想和判官演啊。

天知道她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走到江乘清面前时,她看到那双闪烁着正直光芒的眼睛时,她有多哭笑不得。

就是要装,您也装得像一点,不行吗?再看判官那副得意洋洋的小人得志样,她还没当场跟他翻脸,他竟又蹬鼻子上脸,阴阳怪气地嘱咐道:“望你能守规矩,莫把王府整得鸡飞狗跳,那可不是你的后花园。”

听听,这哪里像是江乘清这种人会说出来的话?地府这群人就没一个会演的,半点没有学到她演戏的本事。

不知迎亲队伍在城中转悠了多久,直到停了轿,她被人搀扶着颤巍巍地走了两步,只觉得自己的头有千斤重,这一身喜服更是重得她步履维艰,举手投足都如同已至迟暮。

四下无风,大红盖头稳如泰山地遮住了她大半视线。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也不知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只能如同半个瞎子一般,任他朝自己走了两步,毫无征兆地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的温热触感很是熟悉,她只略微怔了怔,便彻底放下了心。身旁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这这这”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半天才有人笑着劝道:“怀王殿下,您心急归心急,可这不合规矩啊。”

她听到那个人云淡风轻地答道:“哦,那就改改规矩。”

这话毫不意外地引发了一阵无可奈何的笑声,说到底,在座的谁也不敢和他讲规矩。

规矩该是什么样的,她全然不知,只知道自己默不作声地任他拉着,七拐八拐地走了半天才到喜堂。

她明明已经累到了极点,只想早些回去歇息。偏偏除了她,仿佛每个人都高兴得很,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就连他们郑重其事地三拜时,身旁都是笑声不绝的。

是以,当这些繁文缛节终了,她跟着他步入新房时,心里竟生出了些许劫后余生的感慨来——这多年来,她从来不守规矩,这大抵还是第一次,她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静静坐于床沿,江槿月费了好大的劲才支起脑袋,却冷不防被什么东西在头上一敲,若非她实在无力抬手,险些就下意识掐指念诀了。

大红方巾被轻轻挑落时,她微抬眸,正对上捧着喜秤、双目含笑的沈长明。她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就见他朝身旁的老嬷嬷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憋着笑道:“可不是我打的你。”

不是,这是重点吗?江槿月一时语塞,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唯余一片空白,无意识地揪紧了自己的喜服,抿着唇直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他抬手在她眼前上下挥了挥,不无疑惑地挑眉问道:“怎么,你这是高兴傻了?”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福寿双全的老嬷嬷活了快九十岁,也被不少人家请去新房“请方巾”了。她见过喜极而泣的,见过娇羞不语的,还从未见过哪家新娘子一见面就数落起自家郎君来的,不免心生狐疑。

而后,老嬷嬷听到那位玉树临风的郎君像是再忍不住了似的,不仅半分不恼,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直到他笑够了,才随手将喜秤一放,对江槿月正色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先出去一趟,叫几个丫鬟进来替你把首饰都取了吧,我看你都快累晕了。”

要不是他今日一开口就嘲笑自己,她真的很想称他为“救命恩人”。如今既还在佯装怄气,她索性只微微点了点头,便目送着他和老嬷嬷转身离去、两个小丫鬟快步入内。

良久,偌大的新房里终究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倒也不嫌无趣,只觉乐得自在。这一整天,她头重脚轻地自日出忙到日落,实在是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眼下总算能躺下歇息了,她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也松懈了些许,默然注视着一对红烛不断跳跃的微光,她很快便阖眼睡了过去。

这一回,她做了个很怪的梦。梦里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唯有初夏时节温热的风和一方小小庭院。醒来时,她也只隐约记得自己还梦到了两个样貌可爱的孩子,最后仿佛还瞥见了他。

初醒时她有些迷茫,也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想想沈长明大概还在外头和宾客们饮酒,她却只能在这里干坐着等他,她有些丧气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哝了一句:“唉,有点饿了……”

话未说完,她便听到了一声轻笑,紧接着便是一句:“睡饱了就喊饿?不愧是你。”

哦,原来他已经回来了。江槿月坐起身来,见他独坐于桌边,正微微歪着头笑望她,不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喜服,又抬起头问道:“你老盯着我做什么?我今天看起来很吓人?”

“那倒没有。只是我满心念着你还在等我,又想着你定要饿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话多的给打发走,结果一来就看到你睡得正香啊。”沈长明冲她温柔地笑了笑,把桌上的食案一推,幽幽道,“看来是不饿?那就别吃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那几碟精致的点心,闷闷不乐地起身叹了口气:“早知道嫁进王府连饭都吃不饱,我就不嫁了。”

听她这么说,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略微向前倾身,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悔婚?”

说话间,他已然顺势将她揽在了怀里,轻抚着她乌黑柔顺的及腰长发,笑眯眯地问道:“他们都说你我是佳偶天成,说你才貌双全。我倒有个问题想考考你,既已拜过堂,眼下你该叫我什么?”

江槿月默然片刻,低垂着眼眸随口作答:“王爷莫要忘了,礼不可废啊。”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故作严肃地沉声道:“你再不好好答,我可就让人把点心撤了。”

想不到今时今日,他竟会拿点心来威胁自己。江槿月无奈地抬眸看他:“夫君,你还是三岁小孩吗?”

回答她的唯有一串笑声,直到被她白了一眼,沈长明才颇为殷勤地牵着她走到桌边,静静地坐在一旁,侧身看她斯斯文文地吃着点心。

她那一头失了束缚的长发,如今只安安静静地垂落脊背之上,如漆黑笔墨,又如这渐渐深沉的夜幕。

他沉默着凝望她良久,他突然抬手轻轻地分出了她的一股发丝,将自己的一缕发与之缠绕,打了个松松垮垮的结,冲不明就里的她一笑,低声道:“结发为夫妻。今生今世,你是跑不掉了。”

是啊,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一生好像还挺漫长。江槿月随手递给他一块点心,微微偏回头去,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自己手里的那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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