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满心震惊,她如何不知晓,只不过依旧心存一丝期望,期望皇帝还能念一念兄妹之情,至少让母亲的尸身得以安葬。
可余连说了什么?他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这话是什么意思?皎皎如何不明白?
她只觉得这段时日自己的四处奔走,就像是一个笑话。她竭力表演,到头来,只是贻笑大方。
或许是她的脸色太过难看,余连又四下瞧了瞧,轻声说了一句:“郡主可去明华殿,瞧一瞧五皇子。”
皎皎白着一张脸,问:“还有意义吗?”
余连知道这话不该自己说,可瞧着皎皎如今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句:“郡主倘若能找出背后设局之人,还怕长公主的冤屈不得昭雪?”
可皎皎心知肚明,并没有什么冤屈。即便母亲他们是中了他人设下的陷阱,可事情都是他们做下的,这一点是做不了假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去了明华殿。
只是明华殿外守卫重重,皎皎根本见不得他。
她如今没有了南嘉长公主撑腰,在宫中处处受人白眼。但她一概置之不理。她只是站在明华殿外,站在一个守卫不会驱逐的地方,一直站着。
赵垣熙虽被幽禁,可他毕竟是皇子,吃穿用度并未缩减,只是永不得外出。他正拿着酒壶,一壶一壶往嘴里灌。
直到他听到,负责看守他的禁卫悄声议论。他放下酒壶,侧耳倾听,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荣惠郡主。
被酒侵蚀过的脑袋昏昏沉沉,他想了好久,才蓦地想起——
荣惠郡主,那是皎皎。
他拎着酒壶走到了门口,却再一次被禁卫拦下。
从南嘉长公主被抓紧天牢的那日起,他便被囚禁在了这明华殿中,不得外出,不得自由。
他仰起头,只见蔚蓝天空,白云悠悠,一切如旧。可他却落得如今这般凄惨模样。
还无人可怪,只是咎由自取。
目光缓缓而落,站在宫墙边的消瘦女子映入眼帘。
赵垣熙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那个人影是皎皎。
她一改往日的娇蛮任性,变得沉默安静。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颗不言不动的树,又似一潭再无生机的死水。
赵垣熙只觉得唇干口燥,他举起酒壶就要往嘴里灌酒。可酒壶刚举起来,他便想到了什么,拎着酒壶就要往回走。
可才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皎皎的声音响起。
“五表兄,是你吗?”
他的背顿时僵住了。
皎皎原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刚好撞见赵垣熙走到门口的位置。她站在墙根处,其实是完全没有了办法。
只是她出言叫住了赵垣熙,却也被问询的禁卫驱赶。
皎皎不想走,她想与赵垣熙说两句话。
于是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任凭禁卫如何推搡,也不肯挪动。
赵垣熙其实能听到禁卫驱赶的声音。他被囚禁在此处,没有自由,自然也没有被探视的自由。
可皎皎那么固执,即便是被禁卫推搡到了地上,也依旧不肯走。
她扒着墙根,扒着地上的泥,抱着所能攀附的一切,死活就是不肯被拖走。
赵垣熙终于转过身,就瞧见了形容狼狈的皎皎。
往日华丽繁复的衣裳沾满了灰尘,她头上的朱钗也掉落在了地上,可那个素来喜洁、爱漂亮又娇气的小姑娘却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肯走。
“住手!”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
皎皎趁机推开左右的禁卫,飞一般奔了过来。她的衣裳还满是灰尘,她却什么都没有理会,只是想曾经无数次那样,对他展露出一个笑容,“五表兄。”
而后笑意飞快消逝了。
赵垣熙沉默了一瞬,“你不该来。”
第21章 小心万婕妤……
是的,她本不该来。
如今朝中正在大肆清洗燕王党羽,以及南嘉长公主残余势力,而她与这两方之间的牵扯最深,也是最大的余党,她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本不该冒险来见他。
更何况,父亲默认罪状,甘愿赴死,又何尝不是为了不牵连她?
可知道是一回事,来不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夕之间,至亲之人死的死,关的关,自小便疼爱自己的舅舅避而不见,待她如亲生孙女的皇祖母更是无法得见。她唯一还能看到的亲人,也就只剩下他了。
皎皎心中无尽的委屈无法诉说,她本不想流泪,可见着赵垣熙,眼泪还是止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她在宠爱中长大,目之所及,皆是花团锦簇,国泰民安。她哪里见过血流成河、家破人亡?
赵垣熙瞧着她默默流泪,心中悲痛万分。他是极不愿意惹她流泪的,可如今他们隔着短短几步,却仿佛隔着天堑鸿沟,无法跨越。
他心中悲苦,面上还是尽力露出一点儿笑意,温柔道:“你这样哭,我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然而皎皎听了,眼泪流得更汹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