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夏雷就说找地起屋子,顾明瑞因此才这么问。
“看好了。”夏雷低头抖着头发的雨水,“就在山地旁边。”
顾明瑞知道那块地,“怕是不好整理。”
“没法子,村里都是外来户,看我打过仗,都不乐意我在他们附近起屋子。”夏雷愁苦着脸,眼角皱纹瞧着更深了。
顾明瑞竖起两道眉,“谁敢瞧不起你我找他去...”
“罢了,我孤家寡人,有间屋睡觉,有点地不饿死就成。”
离村十几年,亲戚好友不在了,邻里也不是以前那些人,夏雷没法奢望更多,说到奢望,不知怎么想起沈云巧的话来,就跟顾明瑞打听绿水村的沈家。
而沈家也在聊夏雷。
夏雷看不上沈云巧,沈家的计划就落空了,沈老头整天唉声叹气的,曹氏心烦意乱,这不,全家上桌端起碗,曹氏又开始骂人了,“你个贱蹄子,什么话都往外说,连个鳏夫都不肯娶你,你怎么不死了算了。”
沈云巧抬起黑瘦黑瘦的小脸,“鳏夫是谁?”
曹氏反手握住筷子就摔她脸上,沈云巧避身躲开,还在问谁是鳏夫。
沈云翔道,“夏雷。”
沈云巧捡起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回曹氏手边,温温解释,“夏雷不娶我是我太丑了,他想娶云惠姐。”
话声一落,屋里安静如针落,随之,沈云惠尖声大哭,“我不嫁。”
学曹氏丢筷子打沈云巧。
沈云巧跑开,小脸满是不解,“为什么不嫁,夏雷要建新屋子了,你嫁过去就能睡大床...”
沈云惠气急败坏扑过去扯她头发,沈云巧捂着脑袋躲到沈云翔身后。
沈云翔冷眼一扫,沈云惠就不敢动了。
沈云巧又说,“夏雷有钱,还有地,他说了,云惠堂姐真嫁过去,他给咱一亩地。”
“......”
“什么时候的事儿?”沈老头心思微动。
沈云巧没别的本事,就记性好,当即就把夏雷说了哪些话一字一字说给沈老头听,沈老头特别问了好几遍夏雷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小曹氏觉得势头不对,“爹,云巧哪儿会看人脸色,夏雷估计开玩笑呢。”
沈云巧不乐意了,觉得小曹氏在质疑自己,反驳道,“婚姻是大事,夏雷才没开玩笑呢。”
“没开玩笑怎么就扯云惠身上了,他又没见过云惠!”
“我跟他说的啊。”沈云巧挺着胸脯,颇为得意,“我问他是不是嫌我丑,他说是,我就跟他说云惠堂姐好看,还说半亩地就行,夏雷自个说别说半亩,一亩他都乐意。”
“......”
眼看云惠又要扑上前逮人,小曹氏搂过她,轻轻拍她手背,跟沈老头说,“云惠多大点,我还想养两年呢。”
曹氏握着筷子没说话。
其他人俱没说话,沈云巧不是很明白,小声问沈云翔,“云惠堂姐不嫁吗?我跟夏雷说了好久的好话,还帮他捡石子了呢。”
“......”
沈云巧晌午没回家,下午天不好,雨断断续续的,全家人没下地,也没去找她。
没想到她在山地那边帮夏雷干活。
曹氏又要骂她,见老头子微微皱着眉思考事情,想听听他怎么说,忍着没出声,沈老头摸出腰间别着的烟杆,低低问,“云巧,你说夏雷有钱,你看到了?”
老百姓服徭役没有工钱,参军却是能领军饷的,夏雷在边关十几年,多少攒了点银钱吧,而且听夏雷身边年轻汉子说上头将军仁慈,特准年老或受伤的士兵回乡养老,没钱怎么养老?
夏雷身上肯定有钱。
沈云巧点头,“有啊,好多银子,我摸到了。”
沈老头目光骤亮,曹氏脸上亦有了神采。
小曹氏心头不安,“娘...”
“别说话,夏雷真要有钱,云惠嫁过去是过好日子的。”小曹氏面露喜色,“老大,明天你再去问问。”
沈来财不想去,但曹氏又说,“他真要娶云惠就是你女婿,你端点架子没人敢笑你。”
两家亲事仿佛是铁板铮铮的事实,沈云惠摔了桌上的碗,蹲地上大哭,曹氏骂她,“谁教你摔碗的,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使性子,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沈云惠哭得更凶。
小曹氏也低头抹泪,沈老头不喜,“不吃饭就回屋待着去,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云巧懂事。”
得知嫁给夏雷,云巧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云巧既能嫁,云惠怎么就不能?
沈老头是这个想法,曹氏也是,倒不是她不疼云惠,而是过两月云山成亲,摆酒席要花钱,家里损失半亩地,不找补点回来,之后日子不知道怎么过。
云惠要嫁人,云妮那边曹氏也不给钱让她读了。
知小曹氏心里难受,洗碗时,她把小曹氏叫到跟前说话,“你是不是怨我心狠,为了点好处就把云惠卖了?”
小曹氏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我知道娘是为云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