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云巧拧干帕子,聚精会神翻找帕子上的头发,确认帕子没沾头发后,偏头向沈来财邀功,“大伯,我洗得又快又干净吧。”
雨水如注,淹没了沈云巧洋洋自得的声音。
唐钝端着两碗面出来,两张帕子已经整齐地挂在竹竿上了,他请两人进屋,沈来财俯首帖耳地凑上前,双手局促地攥着衣角,“秀才老爷您太客气了,咱躲个雨,哪儿用得着好吃好喝招待咱...”
嘴上说着客套话,双手速度却快得很,也就唐钝眨个眼的功夫,左手的碗就没了。
两指间夹的筷子就被沈来财一并抽走了两支。
唐钝;“......”
“秀才老爷您日理万机劳心劳力煮的面我哪儿敢不给面子,您放心,哪怕是毒药我也会吃完的。”沈来财笑嘻嘻奉承几句,挨近碗口,哧溜哧溜喝起面汤来。
唐钝:“......”
本来就是给他们做的,沈来财这般给面子倒是省去他诸多口舌,他唤靠墙坐着的沈云巧,“沈云巧,这是你的。”
刚出锅的面还冒着热气,鸡蛋是油煎过的,香得诱人,沈云巧馋得直舔唇,但看唐钝的眼神仍为戒备,忍着不挪脚。
唐钝给乐了,在书塾那会跟只苍蝇似的怎么拍都拍不走,回村就避自己如蛇蝎了,他敲敲碗,故意诱惑她,“面里放了肉沫的...”
语声刚落,隔着半条过道的沈云巧像一阵风似的蹿了过来,唐钝想借此机会问清楚沈云巧躲自己的原因。
可沈云巧眼里只要面,人到跟前,抬手抢过碗筷就蹭的跑开,动作跟兔子似的灵活,翻转的背篓被她当作凳子,坐好后,她刻意背过身去,明显不想搭理人。
唐钝后悔没有把面倒了,沈云巧简直跟白眼狼没什么分别嘛。掉头想走,又按耐不住心底好奇,还是走了过去。
沈云巧看是他,直接转身面朝墙壁,一副连个眼神都不想给的表情。
唐钝有点来气,“沈云巧,你吃我的面,跟我说句话怎么了?”
沈云巧充耳不闻,两口吃完鸡蛋,开始搅面条找肉沫,细小得不起眼的肉沫,被她硬是找出来拨到最上边,一颗两颗三颗...
唐钝眼珠一转,回灶间抱了大半盆猪油出来。
肉沫是他奶熬猪油添进去的,在碗底最下边,他舀了半勺出来,挑眉道,“沈云巧,你要是跟我说话,我给你肉吃。”
沈云巧斜眼看他,唐钝抬起手里的肉,略微得意。沈云巧抿紧唇,目光在他脸以及勺子反复跳跃,表情纠结。
唐钝道,“你先转过来。”
沈云巧直勾勾望着唐钝手里的勺子,咽口水问道,“都给我吗?”
“都给你。”一勺猪油对唐家来说不算什么,沈云巧告诉他原因就成。
沈云巧踮着脚,慢慢转过身,眼神定在他脸上,“你先给我。”
“给...”唐钝伸出右手,勺没碰到沈云巧的碗呢,怀里突然一空,低头一看,装猪油的褐色陶瓷盆没了。
再看沈云巧,她抱着盆,两道眉皱着,“说什么?”
唐钝:“......”
陶瓷盆放在她膝盖上,她不着急吃面了,催问,“说什么?”
唐钝紧了紧捏勺子的手,想让沈云巧把盆还给他,可回想自己那番话貌似有歧义,他想给一勺而沈云巧以为他说的一盆,依着她认死理的性子,他要开口,估计得吵起来。
深吸口气,唐钝尽量不看她膝盖上的盆,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躲着我?”
“你邪门啊。”
“......”
“沈云巧!”唐钝咬紧腮帮,从后槽牙挤出三个字来。
许是脸上不满太过明显,沈云巧补充道,“我碰到你就会生病,有次路上遇到你我滑坡里了,腿痛了好久,有次在河边你经过害我掉河里发烧了,还有在竹林...”
她的记性是真好,细数碰到唐钝后的倒霉事清晰如昨日。
越是清晰,嘴角就翘得越高,末了反问唐钝,“你说你邪不邪门。”
其中好几件唐钝都没印象,唯独记得她掉河里那事,那天他从镇上回来,远远的看到几个姑娘在河边洗衣服,琢磨着要不要改道,正犹豫呢,突然听到咚的声。
有人高呼丑姑娘落水了。
丑姑娘是村里姑娘背地给沈云巧的绰号。
他焦灼地跑过去要救人。
哪晓得河里的沈云巧不扑腾不挣扎也不喊救命,冒出个脑袋,傻愣愣地望着河边惊慌失措的人。
她弟来了,劈头盖脸给她一顿骂,她不还嘴不哭闹,跟个哑巴似的,直到她弟问她怎么不说话,她才颤着声回了句冷。
唐钝从没见过沈云巧这样的人,那次是他印象最深的一次。
只是她掉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问。
挑着肉沫吃的沈云巧没有抬眼,“因为我看你了啊。”
唐钝仍不太懂,“你为什么看我?”
“你好看啊。”沈云巧道,“没看过比你更好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