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隐去,晚霞浸得小院暖红,她揉了揉眼,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唐钝眯了下眼,唤她,“云巧,要不要留下吃了晚饭再回?”
晌午他奶煮了她心心念念的猪油饭,看她睡得熟不忍叫醒她,给她留着的。他说,“晚饭吃猪油饭。”
“猪油饭吗?”云巧惊喜地回眸,眼神亮晶晶的。
秦大牛眸光闪了下,戳她胳膊,“巧姐儿,你爹娘在家等着你,你昨夜没回去,他嚷着要来找你呢。”
她爹腿不好,走不了太远,听了秦大牛的话,云巧毫不犹豫拒了唐钝,“我要回家看我爹。”
唐钝脸色微冷,眼风扫过秦大牛,如兵刃尖锐。
秦大牛恍若不知,转身,“我给你背背篓啊。”
云巧双腿还酸着,起身时小脸皱了下,唐钝绷着脸,语气稍缓,“猪油饭给你留着明早吃。”
走到门口的云巧回眸,好奇,“不会馊吗?”
夏日饭菜嗖得快,清早回来,碗里的鸡蛋菌子米饭就嗖得发酸了,云巧看着他,认真道,“我不吃嗖饭的。”
又把他想成什么人了?唐钝闷闷解释,“不是嗖饭。”
“哦。”云巧扶着门框,“不是嗖饭我就吃。”
“......”和她说话委实需要极大的耐性和极好的脾气,唐钝认为自己差些道行,摆手道,“行,你走吧。”
真等云巧走了,他又浑身不得劲,秦大牛明摆着对云巧有企图,云巧没心没肺的,着了他的道怎么办?听着院门阖上的声音,他焦急喊了句,“云巧,你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小径上的云巧回头,朝刷了漆的院门回,“明天啊。”
她今天陪他说过话了,明天再来,说太多话她也会累的。
秦大牛走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地上只有他的影儿,他配合她的脚步,不快不慢走着,脸上始终挂着浅笑。
云巧问他,“大牛哥笑什么?”
秦大牛笑而不答,倒是前边的沈来财不喜秦大牛示好的态度。
明明当初有意将云巧嫁给他,他自个不愿意,选了春花,眼下像条狗似的围着云巧转是什么意思?
他骂云巧,“自己的背篓不会背是不是?掉了根红薯藤看我怎么收拾你。”
傍晚收玉米那会,秀才爷的奶突然问他昨天的事儿,虽没扣他粮,到底隐晦警告他收敛些,明显是云巧在她耳朵边说了什么。
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留不得。
“自己背着!”沈来财怒吼。
云巧老实接过背篓,瞅瞅沈来财,又瞅瞅沈来福,问,“二伯,我们还去摘花吗?”
沈来福太阳穴跳了跳,为了给她摘花,他脸和胳膊被荆棘划了几道口子,有根刺留到衣服上,夜里睡觉,刚躺下,刺儿就扎进肉里,疼得他眼泪不止,听云巧说摘花他就火大,“摘什么摘,赶紧回家...”
以后甭想他帮她干活!
云巧失望地哦了声。
秦大牛兴致勃勃,“天色还早,你想摘什么花?我和春花帮你。”
他默默回眸,朝春花递了个眼色。
春花急忙附和,“是啊,我和大牛帮你。”
云巧若有所思,“那儿全是荆棘,会受伤的,我们还是不去了,路边的花儿好看,我们摘路边的花就成。”
沈来福:“......”果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想跳脚质问云巧,知道是荆棘还吩咐他往里边钻,到底安的什么心。
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云巧别的本事没有,气人的本事无人能及,他可不想气出个好歹,还得让他娘好好治治她。
晚霞褪尽,院里的鸡赶回鸡笼,曹氏去灶间检查锅里的玉米粥熟了没,刚揭开锅盖,两个儿子就怒冲冲地进屋,齐齐问她什么时候送云巧走。
沈来财一脸愤慨,“秀才家问我话了,给我臊得不知说什么好,我自认勤快踏实,做短工没有偷过懒,竟被云巧害得名声不保,娘,云巧留不得了。”
沈来福附和,“入秀才爷眼的是云妮,云妮没摆谱呢,她倒端着秀才姨妹架子要我给她摘花,以为她谁啊。”
沈来财接过话,“路上我就想揍她了,她倒溜得快,真以为我拿她没辙了?等忙完秀才爷家的活就把她卖掉...”
曹氏握着勺子搅了搅锅里,舀起半勺粥看了看,还差点火候,唤沈来财往灶膛塞一把柴,说道,“我和你爹商量好了,忙完这阵子就送她去北村。”
“她越来越不服管教了,竟敢夜里不回家,不知道的以为她偷汉子去了呢,她名声坏了不打紧,云妮是要被她连累的...”曹氏拿着勺子站在灶台边,沉着道,“秋娥婆婆那边我们已经得罪了,不能错过秀才爷这边...”
为了云妮名声也不能留云巧在家。
沈来财掏掏灶膛里快燃尽的柴火,往里吹气,待丢进去的柴火燃起来才抬头望着曹氏,“娘说得对,云妮长得好又识字,被人知道有个傻子妹妹终究名声有损。”
“是啊。”
她就指望云妮嫁个富裕人家多要些彩礼呢。
她问沈来财,“秀才爷家田地多少啊?”
“多着呢。”沈来财对唐家田地了如指掌,“早些年他爷奶送了二十四亩田地出去,家里留了十五亩...都是上好的田地。”
“十五亩啊?”曹氏缓缓笑开,“比咱家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