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他们运气好,上车就占到个空位,张信礼让林瑾瑜过去坐了,对他道:“你靠着睡会儿吧,路上要一个多小时。”
林瑾瑜眼瞅着困得不行,便点点头,头微微侧着,闭着眼靠在座位上。张信礼站在他身边,投射下的阴影覆盖着他。
车晃晃荡荡地往前开,这种惯性颠簸仿佛妈妈在轻摇着摇篮,成了一剂催眠的良药,林瑾瑜很快在颠簸里陷入了浅眠。他能感知到身边人来人往,有人一直站在他身边,用肩膀和脊背阻隔开了那些吵闹、拥挤的人潮。
再过了不久,有人越过他下车了,那个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挤了进来,坐到了他的身边。
长时间靠着椅背睡觉很难受,林瑾瑜不舒服地动了动,抱着手翻了个身,试图找到另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最后挪啊挪,挪到了张信礼的肩膀上。
高度正好,距离也正好,身上的味道也是林瑾瑜熟悉和喜欢的。他满意地靠着,闭着眼不动弹了。
张信礼只觉得肩上忽然多了点重量,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林瑾瑜后便把头转了回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很自然地看着窗外。
白金色的阳光被车窗分隔成一栏栏,从他们脸上沥沥而过。
……
车上的时光是漫长而舒适的,不知过了多久,林瑾瑜感觉到有人推了推他。
张信礼道:“醒醒,快下车了。”
睡一觉起来林瑾瑜精神了很多,酒完全醒了。他抬起头,看见窗外的景物渐渐慢了下来,坐在车门旁收钱的大姐“砰”一声把车门拉开,招呼道:“到xxx滴下车咯!”
“这么快到了。”林瑾瑜说着回头看张信礼,见他正不舒服地活动着自己的肩膀。
“你咋了?”林瑾瑜一脸疑惑地问。
张信礼道:“……麻。”
……
三人陆续下了车,林瑾瑜环顾了下四周,发现似乎并不是早上时他们上车的那个地方。
张信礼道:“提前几站下车了的,我们现在差不多在山脚上去几公里的位置。”
“为啥在这下车?”林瑾瑜道;“那待会儿我们是走上去吗?”
“嗯,”张信礼道:“这边有个休息点,回去不知道有没有饭吃,干脆吃了再走回去吧。”
拉龙当然是没什么反对意见的,林瑾瑜道:“行,那就这样,不过走的话要走多久啊?”
“快一点的话一个小时不到吧。”
“ok,”林瑾瑜上前从张信礼肩上把自己的滑板接过来背着:“那就先吃饭。”
张信礼一边把滑板递给他一边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酒醒了吗?”
林瑾瑜:“我没事啊,我喝多过吗?”
张信礼:“当我没说。”
几人提着背着打包小包到了山脚唯一的落脚点,开饭馆的是一家人,丈夫在厨房洗菜,妻子见来人了,忙出来招呼客人,奶奶坐在门前地上剥玉米,看着小孙子拖着鼻涕满地瞎跑。
饭馆内还坐着两三桌客人,从二十岁到四十岁都有,基本都是男人,只零星夹着几个小孩,好些还热得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大人全在吹牛批,嗓门吼得震天响,啤酒瓶子横七竖八堆了一桌。
林瑾瑜、张信礼和拉龙三个人找了张空桌子坐了,点了两素一荤,准备随便吃点就回去。
张信礼拿了水壶,给他们倒水,问道:“今天几号了?”
“二十号吧,”林瑾瑜道:“问这个干嘛?”他看见张信礼手腕上黑蓝色的手表,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于是盯了好一会儿,道:“这个表……”
张信礼抬眼瞥他,道:“怎么,不记得了?”
林瑾瑜恍惚想起下午自己干的那些事,尴尬到脚趾抓地抠出三室两厅,他窘迫地脸红道:“没……嗯……”他说:“你戴着挺好看的。”
张信礼道:“回去我把钱给你。”
“?”林瑾瑜道:“不用,真的,”他顿了两三秒,道:“其实……我本来也在想要送个什么东西给你,到月底我估计就回去了,当时……在学校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手表,觉得很好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
都是酒精自己动的手。
“那也不能收你百块钱的东西,说钱,你爸已经给过了。”
林瑾瑜道:“那是我爸妈给你爸妈的,不是我给你的,而且别说什么钱不钱的,难听死了,只是想送你个什么东西而已,当纪念也好,当什么都行,又不是打发你钱。”
张信礼似乎还想再说什么,隔壁桌忽然响起的喧闹声打断了他。
三人被这阵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一起回头看去,只见一桌十多个黝黑粗壮的光膀子男人哗啦啦一起站了起来,十多只手端着酒杯,高高举着,开始不约而同地唱敬酒歌。
那是林瑾瑜所从未听过的粗犷、古老而又旷远的歌声,没有太多技巧,一桌不同音色的人自然组合成不同声部,共同用彝语唱出一首欢乐而高亢的歌。
第54章 返程(2)
一开始只是那一桌,慢慢的,隔壁桌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接着是隔壁桌的隔壁桌……最后除了林瑾瑜他们三个,大堂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每个人都端着酒杯兴高采烈,他们彼此并不认识,但用同一种语言唱着同一首属于他们的歌。
林瑾瑜听不懂彝语,但是能感受到歌声里的欢乐和洒脱。他看向张信礼,小声问:“这是什么歌啊,歌词唱的是啥?”
“敬酒歌,”张信礼道:“一般喝酒或者打跳的时候经常会唱。”
林瑾瑜问:“打跳又是啥?”
张信礼解释:“就是……你可以理解成跳舞,围着火塘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