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醁找了个机会,故意走在了最后。一行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下去。
周边山高林密,这些衙役个个提高了警惕,一个犯人不过往旁边多走了几步,就被一个赶上来的差役一棍子打在那人脚上,进去!给我老实点,要是想逃,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都给我往前走!
陈青醁垂下手,跟着一行人往城门走去。
前面就是高达数丈许的西城门,那城门上方一块石匾上红底几个黑字,气势恢宏。陈青醁抬头,默默地看了几眼。
城门里面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正道,那些从周边乡里赶来的人正吆喝着马车牛车停在正道旁。
陈青醁停了一下,在将要进城门时蹲下去摸了一下脚踝,那铁镣勒的她生疼,起身时,她已抓了一颗石子藏在了手心。
快走快走!
一个衙役不耐烦道。
一行人进了城门,前面几个衙役正要擦身而过时,道路边一匹马儿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了眼睛,吃疼之下,那马儿长嘶了一声,一撂蹄子便疯了般乱窜了出去,
这一下好,旁边挤在一起的马儿驴儿一惊之下便跟着乱窜起来,那几个主人拉也拉不住,正擦身而过的几个衙役被这群马驴横冲直撞吓得和犯人挤成了一堆,后面几十个人惊慌下赶紧四散开去。那些马儿拖着木板车左冲右突,一眨眼间就狠狠撞倒了好几个人。
稳住稳住,别乱跑!一个衙役扯开喉咙大喊道。
马车驴车一顿乱闯乱撞,把刚刚那些刚进城门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你们,你们几个过来站齐。
这里怎么有条铁镣?
不好!有人跑了,有人逃跑了!一个衙役大叫着抽出了腰刀,快,快去叫人关城门!别让人跑出去了!
这几天秦府几个园里已经是一派深秋气象,南院前霜倒半池莲,蝉噤荷残,枯黄的枝叶看上去萧条不已。
翠竹关好了门窗后便出了院门,今儿前院里新来了些灯油,虽说南院里头人少,可几处地方用起来却不在少数。
她走到前院,还没下游廊的时候,便迎面碰上了来府里的一位贵客。
这个人?
翠竹停下脚步,曲腿福了一福,张公子。
嗯。在秦府,像这种没什么体面的丫鬟,好像根本用着多搭理一眼。当然,东院里那几个大丫鬟肯定除外。
这姓张的傲慢地哼了一声,眼睛望天扬长而去了。
翠竹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道为何突然间觉得有些黯然神伤,直等了好一阵,她才低着头走开了。
东院里,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秦大小姐坐在妆台前自顾自地在银匣子挑着首饰。
卉儿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这几天她家小姐喜怒无常,连一向没有受过一句重话的秋纭丫头都挨了几顿好训,她要是再没眼见力,只怕下场会更惨。
这镯子怎么还是以前的样式?这次去扬州的人是谁?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小,小姐卉儿欲哭无泪,她哪里知道去扬州的人是谁。
小姐,张公子来了,现在在院里等着呢。
秦玉甄冷着脸把镯子丢进了匣子,叫他在外头花厅等着。
是,小姐。
秦玉甄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出了正房外间的门后便从右边游廊往前走。
走了不远,她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院中已到处是残花枯叶,墙上半倒的枯藤垂了下来,秋风也正萧瑟,这情景看上去似乎格外的凄凉,也不知为什么,秦玉甄突然悲从中来。她环顾了四周,眼神渐渐萧瑟落寞起来,那从檐下投下的光淡淡的照在她身上,让人不觉黯然悲怆。
那姓张的坐在花厅里,当秦玉甄走了进来时,他便赶紧站了起来打招呼道:秦,秦小姐。
秦玉甄进来后径直走去窗边坐下,张公子,请坐吧。
那人有些拘束地笑了笑,自从那天分别后,我就一直担心秦小姐的身体,不知道秦小姐
我很好。秦玉甄打断了他的话,张公子不必挂念。
是是,秦小姐若是身体无恙,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我见秦小姐的气色好像不太好,要不然,等回头我去寺里给你求个安康。
劳公子费心,这事就不必了。
呃。姓张的说了这么多,想想好像不太甘心,要不然,等哪天我陪你亲自去一趟寺庙也行。
听说城西大铭寺很不错,咱们就当散散心也好,那寺就建在山腰上,风景很是优美
上了山,只见那山门外云封山顶,一路上去,白石堎嶒,凿字做碑,寺里钟声杳霭,进门正殿上就是三尊大佛,连两边的十八罗汉都是塑金之身,阿弥陀佛,那藏宝阁,讲经堂,崇阁巍峨,高屋建瓴,确是块仙家境地
这些话好像突然间从遥远的地方传了回来。
秦玉甄渐渐地陷进那无边的回忆里,那还是她们的初次见面。那天下午,那人就坐在她对面,说话的声音清亮动人,问她的话,她都能侃侃而谈。而这些话,她到现在一字一句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就连她当时说话时神采飞扬的眉眼,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第53章 念想
小姐?小姐
卉儿在旁叫了几声。
秦玉甄从一种迷惘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小姐?张公子刚刚问你哪天能不能去?
秦小姐, 你觉得?张姓公子正襟危坐, 语气温和地问着。
秦玉甄盯着眼前的人看了看, 这个人, 并不是那人模样。
是了,比起他人,那人相貌确实秀气多了, 面庞白皙俊俏,五官细致, 清清秀秀的长相,坚柔并存, 眉眼间却温和, 看上去, 总是一副斯斯文文谦谦君子的样子。
就是这个伤透了她心的人, 如今却不知在何处。
秦玉甄瞥开目光,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人低首见过礼, 抬眼看见她时,眉梢一扬, 眼底渐渐蕴出了愉悦。窗外正值天色极好,阳光明媚。那人微微一笑之后, 一边脸颊上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那人眼中透出了洞察睿透的灵气让她一度以为她是一个正人君子, 可不过一时半刻后,她那肆无忌惮打量她的目光已让她全然不像个良家子弟。
嗬,明明是一副登徒子模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那般坦荡光明的。
秦玉甄的心口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一颗心像是在水里漂浮挣扎,上上下下,挣扎的久了,就连心跳也没来由地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