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同学会你来吗?
苏芯蔓准备洗澡,正坐在马桶上蹲大便滑手机,被这个讯息惊得啊了一声。
——你没问错人吗?
刘珂已读之后敲了老半天,苏芯蔓便把手机摆到一旁,先去刷牙,刷着牙就忍不住想乱走,他先走到客厅,绕到厨房,最后又往卧室去,他鬼使神差的站在窗边,撩开遮光窗帘,本是随意的一撇,却让他瞳孔紧缩,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秦时理的车没有走,就在楼下,熄火了,但路边昏黄的灯光映照进去车窗,从二楼朝下望,非常显眼,秦时理在驾驶座中,似乎有点百无聊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夹着香菸,不知过了几分鐘,秦时理似乎感受到目光,骤然抬头,苏芯蔓眼疾手快,迅速拉上窗帘,恢復成原本没来过的样子。
他有些心惊,喘不上气,手机提示音陡然连续响了好几声,惊得她狠狠一抖。
——我知道你不想去啦,只是这一次路于让我问问你。
——我有先帮你拒绝过喔,但他坚持要我问过。
——又不敢骗你,只好老实说。
——我刚刚想很久耶,思想斗争了一番才决定的。
手机提示音劈哩趴啦的,苏芯蔓先把嘴巴里的唾沫漱口漱乾净才拾起手机回覆刘珂的讯息——他之前没问吗?
指得是前几年的同学会。
——都没有耶。
苏芯蔓蹙眉,想起早上在中医院意料之外的相见,多半是因为这个关係。
他敲了几个字,便放下手机去洗澡了。
——不去,尷尬。
苏芯蔓说到底也不是怕尷尬的人,只不过国中时期的同窗情谊,每年都见面叙旧谈谈近况是联络彼此感情,而对苏芯蔓来说,他有那么多难以啟齿的秘密,在这种场合上要说些甚么呢?
倒不如不去。
苏芯蔓吹乾头发,把灯光暗下来,掀开窗帘的一角,果不其然,瞧见秦时理发动汽车,驶离门庭,如他所料,秦时理见他关灯就会离开。
他想起来这几年,手机讯息里那些你到家了吗、睡了吗,苏芯漫一句都没有回覆过,其他的消息,他是乐意回覆的,但也仅止于此。
他不愿意跟秦时理太亲密,这种类似于情侣的信任交付,让人无端恐惧;何况他也谈不上喜欢。
苏芯蔓在秦时理母亲的服装设计工作室里做设计助理,薪水算不上优渥,但如果加上秦时理每个月固定会进帐户中的金额,可以说是中层阶级了。
近些日子因为秦母交付一项独立设计案给苏芯蔓,因而忙得不可开交,而这个比赛的重要性,不止是自己的未来,还有秦母的赏识;对于苏芯蔓的一切包含家庭,秦母都是清楚明白的,于他们而言,秦时理所做的是理所当然的帮助,并非交易,是因为喜欢,才愿意如此付出,甚至使用家族资源,也要为他铺路。
他会去中医院看诊,就是因着工作上压力倍增,且本来身心状况就并非尚佳,又被繁复的工作所影响,演变成每况愈下。
太阳过敏症是其一,其他的失眠、焦虑症状更是加剧,自从大学休学后,他也不再愿意接受秦时理的疏导,西药又只能越吃越重,故而选择中医试着由内而外的调理身体。
但她甘之如飴,毕竟他的人生没有太多选择,这已经是苏芯蔓狭隘的世界里,短时间内能够拥有的最好的未来了。
父亲已侥倖在安养中心活了七年,苏芯蔓的人生也随之被束缚在秦时理身旁七年,到时候,他还有机会逃开他吗?
当时的抉择,为苏芯蔓的人生种下了长远的影响。
不留后路是为了孤注一掷,苏芯漫不会回回都这么做,他还是不傻的。
这几年存了点钱,打算要继续念大学,毕竟当时只读了两年就休学,后来便一直在秦家工作,因为和秦时理的关係不能见光,故而他也没有再与大学及高中的同班同学联络,高中圈子里的朋友们几乎都是上大差不差的几间学校,彼此之间互相联络传播消息的话,这种事很快就会变成谣言满天飞,为了秦时理的仕途,他主动将自己圈禁在安全范围内。
他想好了等比赛结束,就告诉秦母自己要復学。
半月后。
「您好,我来复诊。」
「有预约吗?」
「有的。」
「好的健保卡麻烦。」
苏芯蔓今天没有请秦时理载自己过来,他总感觉被路于看见的话不是件好事,自己搭的捷运,手里还是刚上高中,秦时理给他买的交通票证卡。
「苏芯蔓小姐,二号诊间喔。」
「好的。」
路于见他来了,倒也不惊讶,仍然照旧流程搭脉问诊。
苏芯蔓把手腕翻过来,放在小枕心上,思绪胡乱飘散,接着突然想起甚么似的,迅速瞥了眼路于,又赶紧把目光挪走。
「我上次的医嘱,你好像都没有照做。」
「有啊。」
「......你只做到了少喝冰饮料吧。」路于冷冷抬眼,警告意味浓厚。
苏芯蔓被看得心虚,只好抿起嘴不说话。
他怎么感觉像回到了同窗时期,回回跟他唇枪舌战,都要被他压制的毫无反击馀地。
「有哪里痠痛吗?」路于转过身开始写新的药方,一边问道。
「肩颈吧,常常低头。」
「甚么工作常常低头?」路于反问。
「服装设计啊,裁缝、测量甚么的,驼背低头是固定姿势。」苏芯蔓不疑有他,认真回答。
他的确把路于当成正经医生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嗯,纵慾过度是主因,尽量减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