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混了一个三月,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四月,然而一件事情又使林春心内一阵阴鬱,那就是——project。
近年来,香港很流行project,学生每年都要自由分组,按不同科目的要求去做一个project,这往往使林春感到痛不欲生。他想起初中有一年,英文科有一个project,是要学生去尖沙咀、铜锣湾这些游客区,访问外国人,比如说问他:你们觉得香港是怎样的一个地方?你们最喜欢哪一个旅游景点?你想再来香港旅游吗?
在尖沙咀那些地方,外国人还真是随处可见,林春那时一下车,就已看见眼前有几个丰满的外国女人,正挽着购物袋结伴调笑着。林春那时觉得,外国人真有种不同的气质。在香港,外国人彷彿就等于一个个铜板、一张张钞票,他们象徵了品味、金钱、休间,对于林春和他的同学而言,那是一个不可能碰触得到的世界。虽然香港学生普遍懂得英语,但外国人那种奇特的口音,是他们一辈子都学不了的优雅,外国人说起英文上来,总是好像在唱歌,upsanddowns,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很是奥妙。
不过,这一些好似头上戴了光环的外国人,往往是白种人,香港这一个所谓的「国际大都会」,是有很多不同国籍的人生活着,而大家能够彼此包容和体谅。
香港也有很多南亚裔人士,他们大多是虔诚的回教徒。香港也有一座清真寺,不时看见那些皮肤黝黑的回教徒在寺门前间聊。他们所拥有的不是光环,而是一种神秘的宗教色彩,彷彿一个蒙上了黑色薄纱头巾的美人,教人想一窥庐山真面目。
说起来,t市里也住了很多南亚裔人士。林春不知道他们和本地人的关係如何,他没见过南亚裔的成人与本地人交谈,但南亚裔的孩子和本地孩子倒是打成一片,常在球场里打篮球,这种打破族裔围栏的画面,实在是眾人乐见的。
在着名的重庆大厦里,也聚集了很多印度人,他们在香港落地生根,而重庆大厦就是他们的集中地,里面还开了不少正宗的外国餐厅。林春有次偶尔入内观看,那些印度人便热情地给他卡片,叫他到不同的印度餐厅光顾,要是林春那时身上有点钱,还真想去体验一下。
不过,事实往往是残酷的。其实外国人和本地人的关係不一定好,表面上是因为大家的信仰和文化不同,其实说真的,也许更纯粹的只是因为大家的外貌和肤色不同。
外国人长得浓眉大眼,皮肤要不白如纸,要不黑如炭,跟香港人的肤色截然不同。当然,受过教育的人觉得肤色或语言不同,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只要大家能用英文交谈就好了。可是,在一般的屋邨,比如是t市里面的屋邨,大多住着师奶和大叔,他们的教育程度大多不高,当然那是因为他们年青时候家境不好,所以不能多读书而要提早出来干活。
在这一些人当中,明白事理的人有很多,但是带着一副「有色眼镜」(註一)看外国人的,自然也不少,因而外国人总是很难融入屋邨入区之中。其实大家都只是人类而已,国籍身体发肤不同,真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beyond有一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那首歌是关于南非的一名精神领袖曼德拉,如何带领南非人推翻残酷白种人的统治,然后建立真正的民族国家。黑色肌肤——肤色看似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可是因为皮肤佔了人体身上最大的表面面积,使人一眼就注意得了,再加上许许多多歷史的因素,例如是殖民地、掠夺者被被侵略者,显得肤色那么重要,而曾经成为,或者现在依然是,某些人对另一个人產生好感或厌恶感的决定性因素。
那当然是一件让人无可奈何的事。
这一次,林春他们做的project就是跟种族有关,这是一个中化科的project,或者说是专题研习,由班上的人自行组成小组,约为五人一组,然后自行订一个与中国文化有关的题目,做一份包含五十份问卷的project,于復活节假期后交。
他们组的题目是「中国文化与社区」,也就是瞭解社区中,不同种族和背景的人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有多深。那五十份问卷,他们在之前已经做过了,一踏入復活节假,眾人就着手整理问卷、写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