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藤的力道猛得收紧,陈厝黑如锅底的脸不断在眼前放大,祁景真想拼命摇头否认,可是他的脖子跟打了钢钉一样一动不动。
猝然间,一股巨力从他身上涌出,将血藤震成了数断!
陈厝倒退两步:“你不是祁景……你是谁?”
祁景听到自己呵呵笑了两声,那熟悉的语气和音调,和灵魂渐渐被逼进角落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正视的事实。
李团结应该早就恢复了记忆。
他之所以在醒来后忘记了江平之死,恐怕也是他动的手脚。这凶兽清楚的知道,如果他看见了他的真面目,一定会加以提防。
李团结仿佛安慰的话语像一把刀子,将他们之间那愈发模糊的关系一刀斩断:“祁景,你还是太年轻了。”
祁景道:“说什么要消失了,也是骗我的?”
“这还要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你,这么折腾下去,我可能早就消失了。也许你不知道,魂魄在他人的身体多半要受原主魂魄的排挤,这会大大影响残魂的恢复。但是如果宿主对寄居体内的魂魄有好感就不一样了。我不仅不会受到伤害,反而会在不知不觉间以你的力量来滋养我。祁景,你太真诚,太愚蠢,也太容易相信人了。也许是因为陪伴,因为时间,又或者是因为我表现的像一个无害的朋友?你的心早已偏向了我。”
祁景咬紧了牙。一直以来,他只以为他是真的虚弱,所以需要养精蓄锐。谁知这凶兽韬光养晦许久,就为了鸠占鹊巢,反咬他一口!
怪不得,他的力量已经能够完全控制这个身体了。
那边,陈厝道:“是了,你是穷奇。”他攥紧了手中的摩罗,五指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怎么,你也要跟我抢?”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李团结道,“做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六十年前这东西的主人可不是你。”
“那也不是你啊!”
李团结微笑道:“我与它的主人相熟,正想召他出来问一问。”
陈厝死死盯着他,在强大的力量的压迫下,他的精神极度紧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六十年前,就是齐流木用这玩意儿召出了鬼神大军,把你的脑袋砍了下来!你们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还好意思说与他相熟?!”
话音刚落,他就像被一股无形中的力重击了一下,倒飞了出去,直砸断了五六颗树才堪堪停下。在轰然爆发的尘土中,几条血藤急速窜出,攻向李团结的头面,他随手一挥,那血藤就如面条一般,软趴趴的掉在了地上。
可是就在同时,李团结脚下的地面忽然窜出一排排钢针般的血藤,瞬间就将他围住了,形成了一个血红的茧房。每个藤蔓上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不过一个眨眼,那茧房就变成了一颗被捅穿的刺猬球!
无论谁在那里,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陈厝呼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但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了。迟来的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抽搐的倒在了地上,身上扎了无数钢针似的血藤。
“怎么……可能……”
他明明是看准了李团结,血藤组成的箭雨怎么会扎在他身上?!
一双靴子出现在了他模糊的视线里,李团结毫不费力的扒开了他的手指,将浸满了血的摩罗拿了出来。
陈厝眼角瞪的快要裂开了,他爆发出一声愤怒的狂吼,全身肌肉块块隆起,小山一样起伏着,但也只离开地面几厘米,又颓然倒了回去。
刚才那一击用了他全力,他抱着让李团结死的心下了狠手,谁知道反作用到了自己身上。
李团结的五指轻轻散开,烟雾丝丝缕缕的飘了出来。
是蜃气。
“所以说,还是太年轻了。即使是作为一个坏胚子,你也不够格。”他叹息般的说,“只需要勾动你的恐惧和愤怒,再用一点点蜃气,就能造出一个短暂的假象。你总是疑神疑鬼,胆战心惊,生怕我就出现在身边。你害怕哪里,自然会往哪里攻击。而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它。”他笑了一下,“是不是有点欺负小朋友了?”
这么说着,他的眼睛里却一丝歉意也没有,只有浓浓的恶劣。
陈厝咳出一口血来:“你……你想复活齐流木?”
“可以这么说吧。活着,死了,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让他看看。”
“看什么?”
“看我履行一个六十年前未完的承诺。”他的嘴角勾了起来,明明是极为俊美的一张脸,这一笑却让人忽略了他的相貌,只有令人发瘆的冷意从脊背上一丝丝爬了上来。
“我要让他看着他身边的人,被我一个一个杀死,我要让他看着这个他费尽心力救下来的世界,在我的手中生灵涂炭,变成人间炼狱。我向来说话算话。”
陈厝的牙关有点打颤,他艰难道:“可是,你怎么可能召的回他?摩罗就算能活死人肉白骨,也要有残魂或者肢体在。我听说齐流木六十年前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一夕之间就消失了,连个衣冠冢也没有。说不定……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李团结笑了:“怎么会?他不是在这里吗。”
陈厝愣住了:“哪里?”
“你也认识啊。”他头也不回的说,“别再偷看了,小贼。”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江隐从树后饶了出来。
他手中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神色却非常从容平静,眉梢眼角带着一股煞气,一人的气势就抵得过千军万马。
他说:“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第318章 第三百一十八夜
李团结笑了:“哦?你准备让我怎么滚?”
他一步步走过去,直到和江隐脸对脸,细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你应当知道,现在的我和祁景一体两命,你伤害我,就会伤害这具身体。你真的要……”他凑近江隐的耳边,用一种沉重又炽热的语气低声道,“伤害这具和你抱在一起缠绵,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体吗?”
江隐没有表情,眼珠却颤动了一下。
“倒是你。”他的神色陡然阴鸷起来,好像城边的黑云压境,“应该滚出这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