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拉部落的祭司是一位老爷爷,长得慈眉善目,身材也圆润厚实,洪福齐天般的样貌。
他的住所是砖砌的二层矮房,外表虽然和一般楼房无异,但里头的装饰摆件却完全呈现了纳拉部落独有的色彩。
大片红色底布配上各种刺绣图案,被运用在屏风上、坐垫、杯垫,无处不在。再加之大量的蜡烛置放在屋里各处,蓝岑之一进门便觉得自己找对地方了。
老人席地而坐,见到蓝岑之和帝诺便乐呵呵地笑,「恭喜恭喜。」
蓝岑之不动声色地看向帝诺,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帝诺耸耸肩,他也不知道。
「请坐。」祭司指了指地上的两块雕有猫头鹰图案的坐垫,蓝岑之本来想盘腿而坐,但是脚步迟疑了会儿,还是採跪坐姿。
帝诺发现他的情况,上手扶了一把。
蓝岑之拿眼神偷瞟祭司,却和老人家对上了眼,祭司依旧是那句话:「恭喜恭喜。」
蓝岑之现在好像知道他在恭喜什么了……
老人的西班牙语说得非常好,「看二位的感情状况,准备结婚了吧?」
「是的,我昨天求婚成功了。」帝诺看了蓝岑之一眼,心里头甜滋滋。
「很好,很好。」祭司好像只有那副乐呵的一号表情,他看向蓝岑之,「小蓝。」
「是!」蓝岑之的双手正襟危坐地放在膝盖上,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但莫名有种考完试发答案券的紧张感。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在你询问问题之前,我想跟你说,这个世界运行在宇宙的法则之下,每个人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起便註定好了,不要将那些原因怪罪于自身,那样对你并不公平。」
蓝岑之浑身一震,「您……」
「蓝弘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灵修之人,」祭司对蓝弘两个字的发音十分正确,他的双眼看着蓝岑之却又好像不是在看他,「可惜天才往往只相信自身,无法容忍和他相反的声音。」
「您是指,父亲反对医疗体系的这件事吗?」
「神学和科学本就是互相对立的存在。」
「那……父亲的救人方式,」蓝岑之的双手紧紧扣在自己的膝盖上,「透过蜡烛摆阵冥想的方式……真的能救人吗?」
蓝岑之心跳得很快,快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
如果蜡烛阵真的可以救人的话,那自己之前的那些反对行为,跟爸爸反对医疗体系又有何不同?
可如果救不了人,那之前那些康復的案例又是怎么回事?
「可以。」祭司痛快地给了答案,「但是有前提。」
「被救治之人本身得有强烈的求生欲,而且他本身得全然相信这套治疗方式能使他痊癒。」
「那我妈妈……」是没有求生欲,还是不相信爸爸?
蓝岑之发现两个理由他都接受不了……曾经他以为,妈妈是支持爸爸的,所以她工作养活这个家、让爸爸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可如果妈妈根本不相信爸爸做的那些疗程可以救人,那她为什么还要待在家里帮爸爸磨草药、照顾对方、接受邻居的指指点点?
是为了自己吗?
因为想让自己有一个完整的家?
蓝岑之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他不仅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他连母亲都不了解。
原本跪坐得直挺挺的身子,一时间颓败了不少。
帝诺关心地拉了拉蓝岑之的手,「还好吗?」
「恩。」蓝岑之朝帝诺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勉强得像是用手抵住两边嘴角,硬生生拉起的弧度,「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帝诺摩娑着蓝岑之的手,无声地安慰。
「孩子,你们两个为什么决定结婚?」
蓝岑之不明白话题为何会跳到这里,他楞了一下,抬头看向帝诺,这一次嘴角的弧度自然了许多,「因为我爱他,我想和他共度一生。」
蓝岑之将手心向上转,与帝诺的手十指交扣。
帝诺大力地反握,手掌心满满当当地,每当他向帝诺靠进一步时,帝诺总能给出三步甚至五步的回应。
「那如果有一天你们决定分开了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帝诺想也不想便回绝,「不会有那一天。」
蓝岑之拉了他一下,十分认真地思索,「如果有一天分开,我想,可能是因为不爱了吧……」
「所以你不会因为他做了一件你不喜欢的事就和他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