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瑟的风,吹落满地秋叶。
乌云渐起,点点微雨击打在屋檐上,发出“叮叮”声。檐下一素衣男子,望着这雨,伸出了手。
“啪嗒,啪嗒。”有节奏的敲打,湿润的触感,男子情不自禁,迎风而去,扑面而来的雨点,刺激却不彻骨的凉风,让他沉醉,着迷。
就一瞬间,男子心想:如果此刻可以永恒就好了。
但也就这一瞬间,尖锐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
“宣,六皇子盛凌云进殿!”
“宣,六皇子盛凌云进殿!”
男子从雨幕中退了出来,细细整理了着装,昂首挺胸,走进了大殿。
一步,一步,殿内烛火明亮,一阶,一阶。
大殿的尽头,是父皇,父皇的龙椅下,站着两位兄长。
“儿臣参见父皇。”男子对着龙椅上略显疲态的老人行礼,礼毕,转身拜了二位兄长。
“六弟,好久不见啊。”一位兄长开口道,他眯起双眼,将男子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三哥,好久不见。”男子微微笑道。
三皇子闻言,哼了一声,另一位兄长转身,道:“云弟,你就不问问,父皇召你,所谓何事?”
盛凌云看向卧在龙椅上的老人,北夏国的天盛帝,戎马一生,开疆拓土,统一了整个北方区域,盛时可与天一较高下,如今,露出了老态,以及病态。
“云儿啊,7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咳咳,越来越像你母妃了。”天盛帝神情恍惚。
是啊,7年。盛凌云心道。
7年前,皇家围猎,盛凌云被大皇子盛修贤以及三皇子盛少言联合设计,所骑俊马无故发狂,冲向人群中的天盛帝:
“父皇小心!”那时的盛凌云用尽全力拉住马绳,希冀它能停下来。
站在天盛帝旁的盛修贤在关键时刻推开了天盛帝,自己挺身而上,挨了马的飞踢。
一口鲜血喷出,他也没忘大喊:“护驾!”
盛少言拔刀,带人围住从马上摔落的盛凌云,然后一刀砍断马头。
“六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父皇!我知道你对他一直冷落你不满,但也不能光天化日就下杀手啊,如果不是大哥及时挡住,现在躺地上的,就是父皇!你好狠的心啊!”
盛少言平时少言少语,第一次开口说那么多话。
盛凌云浑身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就是个局,无论长多少张嘴,都解释不清的局。
天盛帝站了出来,强忍怒气,“我问你,这马你从何得来?”
这马是盛修贤在围猎之日前私下送给盛凌云的。他以改善兄弟关系为名,让盛凌云在围猎那日,骑上这匹骏马一展身手。
“回父王,是儿臣私下采买的。”盛凌云深知,如果指证盛修贤,不仅没人相信,还会落得个挑拨离间,翻云覆雨的罪名,因为天盛帝素来最厌恶“搬弄是非”。
听了盛凌云的回答,又看了他那张异常镇定毫无波澜的脸,天盛帝怒甩衣袖,道:“来人,宣旨!六皇子盛凌云御前失仪,现贬为…”天盛帝顿了顿,改口道:“现逐出燕京,无召不可入京,不可擅离封地!”
封地在枫城,离燕京很远。
“儿臣接旨。”盛凌云跪地行礼,他跪了很久,再起身,只看到人群远去的背影……
思绪回到现在,盛凌云向前走近几步,微微探身,满脸关切,道:“父皇,这些年来,儿臣不在父皇身边,无法为父皇排忧解难,如今父皇想起儿臣,是儿臣的荣幸。”
“呵呵呵,你倒是不一样了,那朕也就不多废话了。”天盛帝直起身子,又道:“你也看到了,朕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皇位,也是时候让你们来接手了,咳咳咳,朕只有你们三个儿子,但只有你,外无军功,内无政绩,朕召你来,正是给你个机会,让你证明自己。”
盛凌云闻言,颤巍着,跪地,行礼,声音怯懦,道:“儿臣惶恐,父皇,儿臣万万没有称王之心!请父皇明察……”
不等他说完,天盛帝打断,“朕当然知道你没有,咳咳,7年,太久了,像朕跟你这般大的年纪,正在战场上杀敌呢,哎,朕最大的心愿就是一统江山,还剩下南越国…”
南越国,南方大国,与北夏分庭抗礼,十几年前天盛帝戎马征战,统一北方,为休养生息,与南越国签订止战协议,如今北夏国力强盛,天盛帝审时度势,起了再次征伐之心,虽然,他已步入垂暮之年。
“父皇,南越国可有异动?”盛凌云起身,却看向盛修贤。
收集情报可是他的长处。
“云弟,南越国并无异动,你也知道,南越北夏皇室之间互不往来,就算我们想送细作进去,也很容易被识破。”盛修贤声音清雅,温润如翩翩佳公子。
盛凌云继续听下去。
“但是,边境守军来报,近日,经常可以看到南越境内上空的烟火。”
盛凌云开口,斟酌道:“所以,大哥你怀疑南越国他们…..”
“哼,鄙陋之国,宵小之辈,也妄图与天盛争辉?”天盛帝面露不屑,语气嘲讽,又道:“云儿,你大哥的情报向来不会有假。择个日子,你去边境,把这件事探查清楚。”
帝王的威严不容抗拒。
盛凌云再次跪地,行礼,道:“儿臣接旨。”
大殿外,雨停了,秋叶铺满地,秋风仍不止,发出阵阵低吼。
盛凌云与盛修贤盛宗礼一齐退出大殿,殿门口,盛凌云对二人行礼,准备离去,盛修贤却叫住了他:“六弟,可否借一步说话?”盛修贤笑意吟吟。
盛凌云本应笑不出来,但他也扯出了同样的笑脸,道:“大哥,有话不妨在这里说吧。”
“还没立功,就摆出架势了,六弟,你可还真会顺藤摸瓜呀。”盛少言抱臂,讥讽道。
“云弟,你不要睬他,这么多年了,三儿还是老样子。”盛修贤就像一个老好人。
“无事,大哥,你想说什么?”盛凌云问道。
“此去边境路途遥远,变数不定,我记挂你安危,给你准备了随行补给,过几天派人送你府上吧。”
“多谢大哥,只是,此行我打算快去快回,一切从简。有兄长的这份心意,就足够了。”盛凌云不卑不亢。
“盛凌云,你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父皇突然想起还有你这个废皇子,你有机会在这儿…”
“三弟。”盛修贤遽然出声,打断了盛少言,盛宗礼自知多言,自动退至盛修贤身后。
盛凌云始终面如静海,少有波澜。
“六弟,那我们就此别过,愿你此行大有所获。”盛修贤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样子。
“借大哥吉言。”盛凌云离开。
赶了几日的路,盛凌云驾马回到王府。此时日落西山,拉长了门前石狮子的影子,只是与往日不同,石狮子的影子上,又覆了一条人影。
盛凌云心下警觉,何人在此?只见那石狮子后先露出一片粉色衣角,接着,一个着粉裙,头戴粉蔷薇花的女子款步而出。
“云哥哥!”
“嫣然!”盛凌云立即下马,还没待他系好马绳,女子就已移到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