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这就约人。」
出乎意料,满满一间包厢都是人,陈品安不过吆喝一声,几乎全公司的助理都来替她庆祝,她的好人缘真不是盖的。李心妍也嚷着要一块来,我当然不会错过她,玫兰则是珊珊来迟,据说是为了躲狗仔才迟到。我则带了那两个专门让我出洋相的死党,这么一坐,连服务生搬来十张矮凳都不够瞧,喧哗震天。
老周意外出席,以陈品安的性格是不会邀请上头让一干人玩得不自在,不过助理们一传十、十传百,所以逃不过老周的耳里。老周半开玩笑地埋怨陈品安怎么没邀请他,陈品安哪敢拒绝,话头一转就约了。老周明白自己高高在上的身分会让底下的人不尽兴,一到现场随即当眾宣佈,今晚所有费用全由他买单,乐得大伙将满满一瓶洋酒放在他面前,没让他躺着出去不甘心。
不过老周在圈子打滚了这么久,区区一瓶洋酒哪击得倒他,大伙想灌醉他的阴谋诡计反而让许多人开始丑态百出。陈品安已经红着一张脸,抓着我的手表演所谓的多愁善感,又哭又笑地述说自己的心路歷程;小芬衝去厕所呕吐不知是第几回了;钟明则是大秀自己舞艺,不论什么歌,他都要抢先站在台前秀一段,我们嘲笑那是醉拳;玫兰与任亦方让大伙逼迫,当场来段贴面舞。至于老周,他一晚上不知到底打电话给谁,带着浓厚的酒意神情哀伤地嘰喳个没完。
「沅星,唱歌、唱歌!」钟明拿着筷子敲碗,满口醉话鼓譟。
「你想再多做几次恶梦啊。」我瞪着他,真的很欠揍,没事拱出我的死穴干嘛。
「你想死,我还不想死欸!你们知不知道,有一年同学会,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也逼沅星唱歌,当晚三分之二的人听完就找藉口离开了,苦得剩下来的我们只得负担这么多费用。」林语霈捏了一下钟明,彷彿埋怨他将眾人推入地狱。
「钟明不会死,你才死定了,你有必要掀出我的糗事吗?」我恨不得掐死林语霈。
「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这是一种危险的举动嘛。」林语霈低声辩解,一副我误解她好意的样子,岂知老周忽然递出麦克风,极有兴致:「你的歌声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不过我还没听过,我要听!」
「我不要唱啦。」我苦着脸哀求。
老周不管,用力拉起魏旭齐,逼他前去点那一首我闯出名声的歌。没办法,我只好再献丑一次,五音不全的歌声顿时让眾人彷彿惊醒过来。
「天啊,我听不下去了!」林语霈摀着耳朵,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么难听的歌,我还不苦吗?」陈品安又哭了。难不成我的歌声为她苦涩的人生又再记上一笔?
「仔细听完,沅星的声音扣掉五音不全,再扣掉她时常断气,最后再扣除她像小朋友的嗓音,其实还是蛮好听的……」老周带着专业的表情评论。
「那根本只有呼吸声可以听了嘛!」我要上诉啦,眾人大笑。
不过他们纯粹拿我逗乐,我没真的放在心上,开心就好,但麦克风此后就不再传到我手上了。
随着时间越晚,大家的体力越少,不少人纷纷倒下。梁以默在我身边不断呼气试图保持清醒,酒意蒸得他脸上的红连昏暗的房间也遮不住;魏旭齐靠在任亦方的肩膀睡了,可怜的他另一边的肩膀还有玫兰靠着,像一尊神像动弹不得;钟明又不知与林语霈交头接耳说什么,旁若无人笑个不停;陈品安抱着顏若佳当无尾熊,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睡着了。只有部分的人还在玩乐。
李心妍推开不醒人事的魏旭齐,一屁股坐来我身边,幽幽说着在李培元管理下的感觉,仍是一意求我当她的经纪人。我只好不断安抚有些喝醉的她。但李心妍说得很委屈,声音之大引来梁以默也忍不住凑一脚。我连忙按紧她的嘴巴,瞧了几眼老周,幸好他又在讲电话,没注意李心妍说什么。
「元哥做事虽然很严,但他是为了你好……」梁以默客观地评估。
「我知道元哥很严,所以也很配合他的安排,不过有必要一再说起我那时的经歷吗?我是糊涂,没仔细看清楚就签下那种合约,所以我很认真报答公司了啊。干嘛要把自己形容成是我的恩人,是他带我脱离那种情况,明明这一切都是沅星姐的功劳。要不是不想让沅星姐为难,我才不会答应让他当我的经纪人。」
我紧紧靠着沙发,看着这两人在我身前凑头正经地讨论,好像我是照明灯似地不存在。我暗暗耸耸肩,由着他们说长道短,认份帮他们把风,监视老周有没有注意这里。幸好后来李心妍被人抓去唱歌喝酒,我的耳朵才清静些。
「毕竟还是小女生,一点不满意总是可以当成大事。当年我们魔方四受的委屈,要是她恐怕就呼天喊地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意,梁以默难得在我身边这么轻易说出自己的感觉。
「你还好吗,要不要喝点茶醒醒酒?」我望着他脸上的红。
「对不起,其实你骂得没错。但我不是不愿意你当我们的经纪人,只是……只是觉得这份工作对你来说好像太重。你不比京姐这么咄咄逼人,也不比她敢这么大胆得罪人,应该是我们要保护你,而不是由你站在我们前头抢先衝锋陷阵……」梁以默摇摇头,酒精味从鼻下呼了出来,酒意好像把他的话匣子给打开了。
「你先喝点茶。」听着梁以默头一回在我面前示软,我感到很不习惯,急急唤人拿茶过来,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让人轮番敬酒的他,今天看来很难保持理智的一面。
「谢谢你,我没想到你会为小任做这么多,早知如此,我该放心和你商量这件事。」梁以默忽然握着我的手,重重道谢,「说来也是我的臭脾气,总难信任一个人,即使我知道不管如何,你都会想尽办法处理好这件事,但我还是不敢让你知道,你一定很讨厌我吧。」
「你先喝点茶再说。」我挣脱他的手,拿起茶杯凑到他唇边,没理会他的醉话连篇。
梁以默听话喝完,我不知道茶会不会和酒精衝到,只是他喝完了,不知为何竟靠在我肩头闭眼。身旁的人一个个像骨牌一样倒了下去,也没空位能让他躺着,我动也不敢动,只得当自己是大树。他身上的香味掺着酒精传到我鼻子里,那么一刻让我觉得,魔方四身为艺人面对着的无可奈何。我望着他的脸几眼,心中却想,梁以默这种个性闯荡演艺圈,期间到底遇着多少无可奈何的事,或许他的冷漠只是强装出来的坚强。
包厢的门忽然被打开,服务生请进一个人,让我不由得张大嘴巴。方慧京面无表情踏着高跟鞋进来,看着混乱不堪的房间,不顾眾人在场责怪老周:「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分,跟着大家喝成这样像话吗?」
「这么晚过来还不如不要来!大伙都在开心,你一进来大呼小叫就像话吗?」老周一脸像闯了祸的孩子,听她这样骂,明显也不高兴。
「京姐放心,经理没喝多少,这里都是以往的同事,你也一块玩啊。」我赶忙开口圆场。眾人哪敢唱歌,场面顿时冷了下来。梁以默听闻吵杂,也从我肩头清醒坐正。
「我每天有这么多事要忙,能像你这样玩吗?」方慧京铁青着脸,骂完我转头又骂老周:「你到底走不走?我一晚上让你扰得不能睡觉,该走了吧。」原来老周一晚上讲电话讲个不停,对象都是方慧京。
「你不想玩就走,反正……反正你走也不是第一回。」老周好像在耍脾气。
方慧京抱着胸,气呼呼地不想说话,老周也扭过头去不想瞧她一眼。看着他两人僵持,我只好冒着挨骂的危险又劝:「经理,反正已经这么晚,大家应该也玩得够了。京姐担心你的安危才来接你,不如早点跟她回去,晚一点我会叫醒他们,这里你不用担心。」
方慧京不想多说什么,绕过一个又一个像被毒昏的同事走来,用力拉起老周,嘴里还是又开骂:「也不想想自己多老,酒量还拼得过这些年轻人吗?」
老周被掛在方慧京的肩膀,临走转头嘱咐我:「沅星,你们想玩到什么时候都没关係,我会买单,不过帮我看着他们一点,一定要让他们安全坐上车。」
我点点头,让老周安心回去,即使他们走远,我还是听到方慧京细微的骂声。场面又恢復热闹,我松了口气,昏睡的人依旧还在睡,突然间我的左肩一沉,梁以默在我肩头磨蹭好像在找个舒服的位置,靠得理所当然似的。我没輒,只好继续由他靠着,转头一瞧,魏旭齐的头不知何时从任亦方的肩膀上抬了起来,僵着脸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