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只有你们,阿齐呢?」我一进去,他们都停下了,只是,我还以为练团是他们四人合体的时候,魏旭齐怎么还是无影无踪。
「阿齐有事,所以这几天没跟我们一块练。」钟明随口回答。
「他最近到底有什么事,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随手将皮包放在地上,尽量问得轻松,心中却很想知道魏旭齐在忙什么。所以他是有事才将手机关了?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想接我电话,才随便找藉口敷衍?我不想再想下去,因为觉得胸口有点闷。
「他这些天……」钟明还没说完,梁以默咳了几声,望了钟明和任亦方几眼。钟明随即闭嘴。「阿明,你们刚刚不是说要去买些饮料吗?」梁以默瞇了瞇眼,好似想叫钟明二人先离开。
「对喔,那我们先出去了。沅星,你要不要喝什么?」钟明一副恍然大悟,从袋子取出皮夹。
我摇摇头,心中却对他们三缄其口的态度感到奇怪,难道魏旭齐出了事?钟明没说什么,和任亦方一道走了。见他们关上了门,我转头着急询问梁以默:「你把他们支开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没有啊。」梁以默调了调琴弦,「我不是说让你来听歌吗?」
梁以默不说,我也不好意思问,何况他这个人只要打定主意,把他丢到油锅去炸他也不会说的,我只好随处坐了下来。儘管梁以默的电吉他再怎么吵,我专心听着却没几分鐘,魔方四不管是练习还是表演,向来都是四个人,从没分散过,魏旭齐到底这些天在忙什么。没能在这里见到他,我感觉心中的失望好像越来越大,以我的身分,用工作的名义找他一点也不难,但不知为什么,这藉口对我来说竟然一点也不理所当然了。是因为我不想再用经纪人的身分跟他见面?
「你有在听吗?」
整间房不知安静多久,忽然听见梁以默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抬头却见到他略带不高兴的脸,「有……有啊。」
「那你听了有什么感想?」
「蛮好听的。」像让人逮到把柄,我慌不择言。
梁以默皱了眉,盯着我一会儿,脸上的不高兴持续扩大:「听你这么说,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这是第二张专辑的主打歌,你觉得好听,我很高兴;但你却听不出来是我们已发行过的歌,这点又让我很伤心。」
谎言不揭自破,我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来,惭愧道歉:「以默,对不起,我刚才的确没专心在……」
「你在想阿齐?」
「不是的,只是刚好在烦一些事。」我愣了一下,随即坚定反驳。再怎么样,我们三人之间从没说开过,我不想在梁以默面前谈起这种事。
「新曲是阿齐作的,我本来想你听了应该会有些感触,但我弹了几节,却见你魂不守舍,所以改奏别首歌。如果你的心有这么多事咽着,我不想这时候弹奏阿齐作好的新曲给你听。」
「不好意思,这次我保证一定会仔细听。」听出梁以默的责备,我又再次道歉。
「很多事不见得有后悔的机会。」梁以默小心将吉他放下,明显不想再为我演奏第二次,却开口问了,「你对阿齐是怎么想的?」
「你问这个干嘛。」我有些抗拒。
「好,我不问这个。那你对我又是怎么想?」
见他缓缓走来,我忍不住退了几步,他望见我的反应,苦笑了一声:「就跟当初一样,你总是潜意识会退我几步远……我早该知道的。即使你不讨厌我,但你的举止明显分了亲疏,这是你说的,行为举止也是人与人间的沟通之一。」
「以默,我这举动并不能代表什么,我当然当你是朋友,没什么亲不亲的分别……」好了,他搬出我的话堵住我的嘴,我根本不能反驳。
「那阿齐呢,你也当他是朋友?我们在你眼中都只是朋友?」梁以默仍直直看着我。
「我们能不能别再说这些事?」我扭过头去,不想再作讨论。
「好,你喜欢用工作来回避,就像当初你用这理由拒绝阿齐一样。我就弹阿齐作好的新曲给你听,希望这次听了,你会有感想。」
梁以默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拒绝魏旭齐的?
对于音乐,我知道梁以默是超乎执着的要求完美,我答应了他要来试听,就不能再让他瞧见我魂不守舍的模样,起码专注是尊重他的表现。我认真听了,不过梁以默没开口唱,不知是自卑自己的嗓子,还是曲子根本还没填词,我只能藉由电吉他的澎湃聆听。
这是一首抒情歌,即便只有电吉他独奏,还是很好听,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两年多前魏旭齐被我逼上舞台的模样,他满头大汗努力调适自己睽违舞台四年多的生涩嗓音。那一晚的他像个新人,却仍发挥出他歷经几年磨练的韧性,为自己争取到独一无二的位置。那一睌,也是我认真头一回欣赏魔方四的表演,虽然只有孤单的他。
我暗暗讶异,为什么那一晚他的模样我会记得这么清楚?我只能模糊想起每一回他在我身边分享心事的脸,却忘不了那一晚,这是说,那晚的他早震撼得让我刻在心中?如果真是这样,没道理我记不清楚总在我身边的魏旭齐的笑脸,那个每回总让我卸下工作的烦心而开心笑着的他。突然间,我的胸口更闷了。
我不是不记得,而是根本从没用心去记得,是我把他推出去的,两年多来,我总用忽视去敷衍他的笑脸。我真笨,难道当初我这么轻易能拒绝他,只是因为我蠢得想拒绝自己,我……喜欢他了?
音乐停了,「有什么感想,好听吗?」
「好听。」我忠实地说了,「歌名是什么?」
「黑夜的雏菊。」
「为什么……为什么要取这种歌名?」
梁以默望着我的眼:「阿齐说,他望见过一朵清秀纯真的雏菊,他在夜中曾差点走不出来,但那朵雏菊白得就像灯塔一样亮,将他的双眼紧紧系住。为了接近,他用尽方法走去,他走出了夜,但雏菊也越来越远……」
「很特别的故事,是他的亲身经歷吗?」
「你应该知道才是。舞台上的我们是孤单的,从不知自己到底对着什么样的人唱歌。不过阿齐却见到了足以吸引他专注的人,即使在一片黑中,他却清楚望见到那个人在台下为他担心紧张的模样,为他打气加油的脸庞。就好像对方才是舞台的光,他头一回发现自己的音乐有了目标来演唱,他因为这个人,燃起站上舞台忍着孤单的勇气。」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你不是只特地来叫我听歌的吧?」我的眼湿了。魏旭齐记得,跟我一样,在那晚,我们把彼此都记在心里了。
「因为就像我说的,自己永远不知道还有没有反悔的机会。即使我知道,今天跟你说这件事,回头我一定会后悔,但是都比不过阿齐因为我,而私下作这个决定的遗憾。」
「决定?」
梁以默轻轻擦乾我的泪水:「去找他吧,我知道阿齐是因为我偷偷下了决定,可是你又为了什么?既然你从来都不是因为我,那就不要再犹豫。老实跟你说,我真的喜欢你,但是跟阿齐比,我不仅晚了也输了。」
「但是那次庆功宴之后,阿齐就不曾……即便是这些天,我想找他也找不到,他的手机一直关着,我想他已经不在意我了……」
「我相信他的心一直没离开你。你晕倒那天,我在房里听见他的叫喊,他让我开车陪他一起送你到医院。我透过后视镜见到陪在你身边的阿齐,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慌乱模样,我就知道,阿齐比我所以为的还要喜欢你。」梁以默给了我一个打气的笑容。
「阿齐在哪里?」
我很想他,迫不及待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