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学姐,我跟伯安听到育佐转述这段对话,我们也崩溃了。
育佐跟学姐是在他们学校海研院前面的堤防旁边遇到的,那时育佐跟他班上的吉他社同学正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唱歌,几个大学生在海风吹拂之下,一口啤酒一把吉他,弦乐飘扬之下唱尽伤心与快乐的歌,真是一种享受。
然后学姐就出现了。
「干!你们知道惊为天人怎么写吗?」育佐学着那年伯安打电话给他时的口气。
「………」我跟伯安都无言了。
「如果没有那几瓶啤酒,如果没有我的同学,如果没有那把吉他,如果没有那溼溼黏黏的海风,如果我没有喝醉,我就不会认识学姐了!你们看,这就符合了伯安说的註定。」育佐说。
是的,那天,他喝醉了。
平时就没在喝酒,酒量不好很正常,偏偏他同学跟他说唱歌前喝冰啤酒会开喉,飆高音绝对没问题,而且喝越多唱越高。
然后他就醉了。
他说在半醉半醒间看见学姐一个人坐在堤防上,他拍了拍他同学的肩膀,问说那是不是鬼?但是他同学还没回答,他却自己走过去问学姐。
「喂,小姐,你是人还是鬼?」育佐在堤防下对着学姐喊着。
学姐一转头,育佐吓了好大一跳。
「干!你们知道惊为天人怎……」
伯安反应很快,出手也很快,立刻从他头上巴下去,「你他妈的快说啦!惊为天人惊为天人,我只惊一次啊你是要惊几次?废话怎么这么多?」
「我没办法不废话,学姐那个回头真的吓到我了,我想不到我梦中的那个女孩竟然出现在我面前。」
「你梦中的女孩?」我问号很大一个。
「对!我梦中的女孩!」
「你是说,你梦中的女孩跟学姐长得一模一样?」
「呃……」育佐犹豫了一下,他抓一抓头,「我是说……」
「干!」伯安出手真的很快,「根本就没有梦中的女孩对吧!你不要再废话了!」
「噢!很痛耶!」育佐摸了被打的后脑勺,「我只是想强调她的美丽而已……」
「好啦,我们都知道她很美丽,你快点讲。」我很受不了地说。
「因为她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嘛,我猜她应该是心情不好,我就问她说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她没说话,只是笑一笑,我回头跟我同学比了手势,他们就开始替我伴奏了,而且为了不让自己破音,我还一边唱一边喝酒。」
「你唱歌能听喔?」
「超好听的好不好!」然后他就开始唱,「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好好好,很厉害很厉害,别唱了,你继续讲。」我赶紧阻止他继续唱下去,不然他可能会唱三十分鐘。
那天晚上,育佐唱了好几首歌给学姐听,他的同学在旁边伴奏,他站在堤防下,学姐坐在堤防上,育佐说,那像是求婚的画面一样的美。
「然后我就告白了。」
「啥?」我跟伯安都不敢相信。
「我跟她告白了。」
我跟伯安互看了一眼,心里觉得不妙。
「你再说一次?」
「我‧跟‧她‧告‧白‧了。」
「为什么会唱歌唱到告白?你才刚认识人家耶。」
育佐摇摇头,「没办法,气氛使然,太完美的画面了。」
「她有叫警察来吗?」
「干嘛叫警察?我又没非礼她。」
「那你怎么告白?」我问。
「我就说我很喜欢你,跟我交往吧,说完就打了一个很大的咯。」
「那学姐怎么说?」
「学姐跟我同学说我喝醉了。」
「然后呢?」
「那个咯是我最后的印象了,后面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我同学隔天说我躺在地上直接睡着。」
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的事发生在育佐身上,其实我跟伯安都不觉得意外。
只是他当时可能自己都没想到,那几瓶啤酒的酒精催化之下所换来的,是四年半的苦苦追求。
四年半当中,学姐并不是一直维持单身,她曾经不断地劝育佐放弃她,也曾经跟其他的男生在一起。育佐虽然难过,却完全没有任何怨言,他说只要学姐开心,他就会跟着开心。
「对方开心我就开心,爱情就这么简单的道理而已,所以她爱谁,其实不是重点。」育佐说。
这是他继「我们都不再是孩子了」之后,第二句能列为名言的话。
伯安说的註定论,在育佐身上验证了吗?
与其说老天爷註定让他们相遇,不如说育佐註定要辛苦这四年半。
又或者应该说,学姐註定要栽在育佐的手上。
因为学姐最后决定跟育佐在一起,而那天,他做了一件很浪漫的事。
那四年半的时间里,学姐的恋情似乎不是很顺利,中间的波折我不太清楚,育佐也没告诉我们很多。
只是当学姐难过时,她就打电话给育佐,听听他的废话,心情就会好很多。
一直到她跟男朋友分手了,她心灰意冷离开台湾去美国游学,顺便疗疗情伤,开始跟育佐用e-mail联络。
有一天,她打开e-mail,发现育佐寄来一首诗:
「我爱风箏,但线不在我手上,
在云的背上,你自由地遨翔。
灯烛将熄,我愿是烧到尽头的芯蕊,
火尽情地烧吧,生命本来就该有光亮。
阑干星斗,纵横交错在天上,
珊珊来迟的月,映了一地白光,
处处银白,是星与月迷幻的交响。」
很难想像育佐这种废话很多的人能写出这样的东西,而且还在诗里面藏了一句密码。
『就是那句密码骗到我的。』学姐状似气愤地说,但脸上满是笑意。
「我在灯火阑珊处」,这是很美的一句话。
好像浪费多少生命去等待都没关係,因为一切都值得。
*我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