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卡瑞莎震惊得几乎茫然。就她所知,只有极少数的狼人可以在月圆下做到意识自我控制。尤其艾登并不是阿尔法狼,只是一头普通的贝塔狼。在这个非常时刻,他居然没有被满月的力量给控制,还能保持意志清醒,这绝对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惊人能力。
「梅森,拜託你停下来!如果你让事情继续发生下去,一定会后悔的。」艾登双手紧揪着梅森的衣领,将他上半身拉起来,低沉粗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深深的无力感。
可惜梅森早已经丧失原有的理智,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用力扳开艾登的双手,猛力地向着对方的下巴击出一拳,随后提起左脚,朝着他的腹部踹下去,使他整个身体向后弹飞,后背重重地撞到结实的大树,继而贴着树干滑落到地面上。
随着梅森从地面跃起,一条掛着月牙吊坠的黑皮绳项鍊恰好从他裤袋里掉了出来,「咚」一声清脆地跌落到地上。他下意识地垂下眼光,注视着掉在脚边的项鍊,动作忽地停顿下来,整个人如同被定格一般,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从他的表情看来,这条项鍊似乎对他是有着某种特别的意义。
与此同时,艾登已经敏捷从地上爬起身,打算继续这场无法避免的战斗。趁着梅森此刻毫无防备,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准备给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的偷袭。然而就在他晃动身影的时候,一道阴沉的施咒声冷不防地在空气中响起,令他的计划彻底破灭。
「diabolusenimsanguismeusinobice.」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艾登反弹回去,踉蹌着后退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他低头一看,发现一条由血液形成的直线莫名地出现在路面上,将他和梅森的位置分隔开来。当艾登试图要跨出血线,那股不明的力量再次将他反弹回去,令他徒然失去重心,跌坐在地。
他当然很清楚,这是来自于魔法的杰作,不假思索地转头,目露凶光地瞪向在他眼中唯一的敌人。不出他所料,弗罗拉将手掌朝着梅森的方向举起来,在她的掌心上有一道轻浅的伤口。他猜,她大概是利用自己的血液製造了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屏障,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接近梅森。
艾登俐落地翻身站起,本想将攻击的对象转向她,但卡瑞莎的话却把他的注意力扯回来。
「嘿,艾登,等一下。你有没有发觉梅森有点不对劲?」
他微微一愕,下意识地把目光转移到梅森身上,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地上的月牙项鍊,久久没有移开视线——艾登知道这个物件对他来说意义很深重。
说不定那是个机会,可以利用这种方法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梅森,你还记得这个吊坠吗?那是你在第一次变身后买给自己的一份礼物,一份证明自己成为狼人的礼物。」老实说,艾登并不确定现在说这些话会不会生起作用,帮助梅森找回内心深处的理性情绪,但直觉告诉他必须要赌一把,否则他将会永远失去这个好友。「当时你一看到这个月牙吊坠,就说像是象徵着狼人的身份,而你从此以后会与这个身份形成一体,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可儘管如此,你还是会努力保持人性的一面,不希望被狼人残忍的兽性控制你。」
梅森闻言,眼神微微一滞。虽然他没有抬头望向艾登,但脸上的表情明显出现些微变化,浮现出不确定和迷茫的神色。就在那剎那,零碎模糊的片段断断续续地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包括第一次变身时的情形。
他跟艾登之所以会成为朋友,就是因为经过「那个晚上」的相处。当年的梅森不是被文森特的族群给咬伤而转变成狼人的,而是另有其人。艾登在树林发现被咬伤的梅森后,主动邀请他加入族群。艾登跟文森特为此争论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后者的同意。但族群的狼人始终认为梅森并不是属于他们的血脉,态度总是显得很不友善。那时候只有艾登愿意帮助他,甚至陪伴他渡过第一次变身的晚上。
「艾登,继续说下去。我认为你能够改变他的思想。」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卡瑞莎立即将视线扫向艾登,急不可耐地说道,「作为朋友或者⋯⋯他的同族。」
「梅森,拜託你赶快清醒过来,不要让任何人或任何情绪企图控制你。海伦还在等着你,你应该知道她很担心你的。在我过来找你之前,她一直哀求我要把你救回来。你不能就这样拋下她,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接受到卡瑞莎的信息,艾登试图进一步唤回梅森的理智,语气不由急切起来,「还有你的父母,难道你真的要亲手杀死他们吗?」
其实艾登是最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父母,生怕会无意触发到他的杀意。但经过一番深思,说不定他可以藉着亲情这一块,把梅森从失控的边缘中拉回来。「你的父母,本来是希望你能在家里等他们回来的。」
在说话的同时,艾登把梅森的手机从口袋里翻出来。他收起利爪,用手指解锁后在屏幕上按了一下播放键,一道温柔的中年女性嗓音即时从里头传来。
「嘿,亲爱的,我们已经打了几十通电话给你,但你一直没有接听。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好吧,无论如何,要是你听到留言就回个电话给我吧。我跟你父亲正在回小镇的路上,很快就会回到家里。希望到家的时候,能够看到我们的宝贝儿子已经在家里等我们回来。」
那是梅森母亲给他留下的一则语音留言,艾登和海伦就是听到这则留言,才得知他父母要回镇的消息。
听到属于母亲那道熟悉温暖的声音,梅森整个身子顿时僵住,机械般缓缓抬起头来,先前从眼中暴露的兇光全部一扫而空,换上茫然迷离的神色,有些愕然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艾⋯⋯艾登?」
「噢,梅森,」艾登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许,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不甚确定地问道,「你是⋯⋯清醒过来了吗?」
梅森还未来得及张嘴回答,脑袋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只见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嘴里发出挣扎的呻吟声,表情痛苦万分,让艾登的神经紧绷成一根琴弦。
「梅森⋯⋯」
他迈开步伐,打算朝梅森走近,后来才恍然想起,他不能这样做——因为那条该死的血线。
「倘若你认为只要耍耍温情,就能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那么你就省省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耐,可以在满月下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并不是全部狼人都跟你一样。」一直默不作声的弗罗拉终于开口说话,语气表现得漫不经心,神情明显透露出几分自信,彷彿认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不会出任何差错,「继续完成你的任务,献祭品。」
她集中精神,对着梅森伸出一根食指,双眼紧紧地锁住他,眼神非常专注。在他手腕上的印记再次散发出淡紫的光芒,像是提醒他要继续未完成的事情。
梅森重新恢復到被控制意识的状态下,刚才寻回那一点点理智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狂暴的情绪和充满杀意的眼神。他的视线再度转回车声传来的方向,脑海中宛如有个声音催促他转身,继续朝着车子驶来的方向前进。
见到此状,艾登心里越发急迫起来,可恨的是他没有办法上前阻止梅森,只能继续出声劝阻:「不,梅森,你不可以做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