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在上。我竟然对于克里斯经歷过这些事情完全毫不知情。」听完戴维娜阐述日记的内容,莫伊拉不禁露出惊诧的神情,沉鬱的嗓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惭愧与自责。
「我也很意外事情发生后,爸还是没有让你知道他寻找结界石的事情,反而把它当成是秘密一样隐藏起来。」
每当想起父亲当年独自承受着愧疚的责备,戴维娜的心总是会忍不住揪痛起来。他做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他会这么渴望摧毁蕴藏在结界石的黑暗力量,是希望确保这个世界能够维持稳定和平衡,不希望有人利用这股邪恶的力量去破坏他想要守护的东西。但当他意识到,一直以来追寻的东西到头来却在他手中丢失,那种对自己的气愤和责怪一定是非常强烈。
她知道父亲是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他会认为自己是将这个世界推向危险边缘的罪魁祸首,而这种无形的罪恶感随时随地都会啃噬着他的内心,无时无刻提醒着他的过失。
她根本无法想像,他当时承受着这份痛苦的感觉。
「你爸在我心目中,从来都是让我感到无比骄傲的孩子,他既能干又仁慈,无论任何事情都会办得妥妥当当,不需要我来操心。」莫伊拉悄悄叹息一声,将戴维娜从低靡的情绪中拉回来,重新把注意力投放到她身上。只见她颤巍巍地吸一口气,眼神彷彿蒙上灰尘般变得遥远哀伤,语气里有着难以释怀的感慨,
「他肯定是认为,我会对他的一意孤行感到失望,才会选择隐瞒这件事。你爸就是这么傻,只要是认定要去做的事情,就会奋不顾身投入进去,就像是把它当成使命一样。以前,我总是跟他说,我们虽然是巫师,但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有很多事情都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必须要量力而为。可他跟我的想法却是相反,他认为自己拥有这股与眾不同的力量,就有责任去维护这个世界的和平,即使要赌上自己的性命。其实当时,有些巫师认为你爸的善良是很愚蠢的,认为他的付出只是一种自找麻烦的行为。」
听到这里,戴维娜的心情沉重得彷彿坠着铅球般,同时有一道替父亲感到不值的愤慨声从心底悄悄传来。那些巫师根本没有试着了解他做这些事情背后的意义,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他无私的付出?
试问在这个存在着各种超自然生物的世界里,如果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没有人愿意走出来维系世界的自然秩序,那么又有谁可以来保护手无寸铁的人类,确保他们的世界不会因为那些疯狂的生物而遭到灭亡?
而现在因为结界石落入坏人手中,令这个世界将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她相信要是父亲还在世上,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她深吸口气,强行压下于心中翻腾的百感交杂情绪,将心思扯回父亲在日记中提到的事情上,小心翼翼地啟唇问道:「奶奶,对于爸提到有人将血液调包的事,你有任何想法吗?」
莫伊拉无奈地摇摇头,苦恼地锁起眉头,对此丝毫没有半点头绪:「虽然我知道有些巫师都对结界石虎视眈眈,渴望得到那股黑暗的力量,但从来没有听过有谁曾经得到过它。除了卢西安和弗罗拉,我实在想不到会是谁做的。」
「事实上,在看完爸爸的日记后,我当下有动过怀疑莱特尔先生的念头。」戴维娜毫不隐瞒地说出埋藏于心底的猜疑,语气相当慎重,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
「噢,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他当初可是主动来找你爸,替他找出结界石的下落,如果他本来就是想得到结界石,那不是很多此一举吗?」
对于祖母会感到如此惊愕,戴维娜认为是合理的,相信换作是其他人,都不会怀疑一个明明是好心来帮她父亲的人。只是根据过往发生的每件事情,都很清晰提醒着她,刻意的计划和安排往往比巧合更常出现。
「我知道这个猜测有点荒谬,只是调包的事情几乎顺利到没有半点破绽,如果不是身边认识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么天衣无缝,清楚掌握他的计划、行动,以及收藏血液的位置。爸也是巫师,倘若有巫师在他身上施展魔法,他一定能够感觉得到。而当时跟爸接触的人,除了那个店主,就只有莱特尔先生,我没有办法排除这个可能性。」她用纯粹中立的语气清楚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极力想表明自己是以理性的角度分析整件事情,「而且不要忘记,在卢西安杀莱特尔先生当天,他正正是从对方身上发现结界石的。」
「那你认为他当时拿走结界石的动机是什么?」莫伊拉的眉毛打成结,脸色凝重地沉思起来。
「我没有想法,但我很相信他并不是要利用结界石来干坏事,虽然我不认识他,可单凭他当时利用巫师的力量,将他被卢西安杀死的情景连接到我的脑海里,主动要我去拯救一切,就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跟卢西安一伙的,只是我实在想不出当中的原因。」戴维娜挫败地挎下脸,表情看来焦虑而懊恼。她不希望自己没有实质的理据,就随便指控别人,然而却无法仅凭着这些破碎的拼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我知道你爸当年都跟哪个巫团的领袖来往,我们或许可以找他们问问看,说不定他们会知道一些你爸没有在日记提到的事情。」莫伊拉尝试对她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我们要到哪里找他们?」戴维娜困惑地眨着眼睛,向她问道。
「还记得我那天给你的巫团戒指吗?你明天来找我学习魔法的时候,把它带过来,我会教你如何利用魔法与他们进行通讯。顺便也可以正式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想到终于要正式代表父亲,用女巫的身份向其他巫师问候,戴维娜心中不免有些紧张,甚至无意间透过表情浮现出这份情绪。莫伊拉自然留意到这一点,不由露出会意的笑容。
「不用担心,他们一直以来都知道你的存在,不会用对待陌生人那种戒备的眼光来看你。」莫伊拉抬手轻抚着她如丝缎般柔顺的秀发,那双温和慈祥的眼眸像是具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将縈绕在她心头的忐忑不安瞬息间驱散开来,「再说,你可是克里斯的女儿,我相信他们都很期待跟已经长大成人的你见面。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知道吗?」
「嗯。」戴维娜微弯起嘴角,对她点点头。
既然她决定要当回女巫的身份,就必须要鼓起勇气,接受以及面对所有与巫族相关的人和事物,毕竟那曾经是她父亲拥有过的一切,她很希望能够代替他去接触这些人,去完成他来不及完成的事情,让他可以毫无牵掛,在另一边的世界里安心愉快地生活。
这是作为女儿的她,唯一能够替他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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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绵绵细雨,皎洁的月光被厚重的乌云紧紧遮蔽起来,令夜幕显得更加漆黑昏沉。雨水一滴一滴地在吉尔伯特宅邸的透明玻璃上肆意滑落,留下不规则的线条。此时此刻的客厅里,正笼罩着一股凝重压抑的气氛。不论是卡瑞莎﹑雷克斯还是吉尔伯特夫妇在看完戴维娜父亲写的日记内容后,纷纷陷入各怀心思的静默状态。
随着莱特尔隐藏起来的秘密逐渐浮上檯面,他们的心情都变得相当矛盾,一方面是在认为莱特尔似乎不信任他们,才会选择隐暪这些事情,而另一方面是越来越无法理解,为什么他隐暪的事情都是与结界石有关,就像他总是很清楚结界石的去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