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若有所思。
燕老喝了一口茶,也不非要等他回应,继续道:“不管我讲什么,他都能切中要害的提问,若讨论起来,甚至还能有许多新奇角度的想法和灵感。”
“他不会和许多学生一样,一味的按我说的来,也不会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有时候还会吵起来呢,不过若是真吵起来,他便会插科打诨逗笑我。”
“就像是在打磨一块石头,时不时就擦出一点点透亮的绿,每当上课的时候,就像是前方还有无穷的惊喜等着我。”
姜武听了,还是觉得心里别扭。
哪有不听师长教诲,甚至吵起来,吵不过还插科打诨糊弄人的?
他皱眉道:“可这样未免有些太随意了,有哪家弟子这般不敬重师长的?”
燕老把茶盏往他那边推:“敬重可不是看嘴上说了什么,你且想想他做了什么?”
燕老细细数来:“在外人面前,从未失礼过,你可见他在有客的时候做过任何不妥的事?”
“不管有无外人在,都应言行合一,您就是太纵容他了。”姜武觉得这简直是在糊弄。
燕老摇摇头:“那你可注意到,每次我让太医给他诊平安脉,他都抓紧跟太医打听我的伤势,吃什么药材,药材是什么功效?”
姜武诧异。
那不是东拉西扯的闲聊吗?
“还找太医借了些医书,这些日子,晚上回去,恐怕都在看那些医书。”
姜武抿唇:“他又不是医生,难不成还能比太医强?”
燕老笑道:“那也不一定。”
姜武瞬间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燕老:“您说什么?”
椅子扶手都被他一把抓断。
他都顾不上失礼,站起来问:“您是说他会有办法?”
“我可没这么说。”燕老眼睛被茶水上涌的蒸汽氤氲,他看向永河村的方向:“只是从他问太医的那些问题中窥探一二罢了,隐隐觉得好像有可能。”
姜武激动过后,冷静下来:“您是为他说好话吧?太医都没能做到的事,怎么可能呢?”
“那可说不定。不论是龙骨车、还是自行车,还有山里被弄得有声有色的草药,姜武,你说,你行吗?”
姜武都不用想,“别说小时候了,现在我也做不到。”
“小石头有一双能窥探自然的独特眼睛,自然和你我不一样,我记得在小山坡上那日,你也在来着?”
姜武:“……”
他觉得那都是忽悠人的玩意来着。
燕老也不逼他认同,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他转而问道:“也别光我一个人说,你也说说看,教小石头习武什么感觉?”
“若是你实在不喜欢,我再给他找个武学师父也行,不为难你。”燕先梅老好人般道。
姜武僵住。
不得不承认,臭小子确实没他觉得的那么糟糕无礼。
他迎着燕老满是笑意的眼,真心夸道:“不用麻烦了,我继续教着挺好的。他不喊累、不偷懒,也吃得苦,教起来一点就通。”
燕老有些得意道:“我收的这个小徒弟不错吧?”
姜武拱手:“甚好,老爷眼光毒辣,姜武自愧不如。”
***
顾璋照常来燕府上课。
先给自己点了一炷香,蹲马步等姜武来。
他已经能蹲得很稳了,甚至有些喜欢上这个姿势。
姜武穿着衣袖都紧束的武服,从后面走过来。
他远远瞧着扎根在花园巨石后的身影,面色纠结。
他走到一旁的池水边,看着里面的倒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这才往顾璋这边走过来。
顾璋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道:“来了?”
姜武走到顾璋面前来。
顾璋打眼一看:“居然没拿那根树枝,不会又想了什么法子折腾我吧?不就昨天打到你一下,可不带公报私仇的!”
姜武笑容都还没挤出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板起脸来,目光环视一圈,找了根枯枝:“蹲好了!别嬉皮笑脸的。”
他瞅了一眼燃烧了一小半的香,又拿了根大的过来:“既然有力气,那咱们今日多练练。”
顾璋才习惯这个时长没几天,看着新的香又长又粗,忍不住咬牙切齿。
姜武还真不让他过舒坦日子!
香燃得很慢,慢得顾璋觉得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紧紧努力坚持就花了全部的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