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她如坠冰窟。
言早开始拼命回忆,他是谁,他长什么样子?
她只记得,他有一双……像梦里的人的眼睛。
整个下午,言早都魂不守舍般,把打印的文件打错了两次,又撒了一壶咖啡,直到房姐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坐下,反正他们部门的工作也做了个七七八八。
下班打卡时,她还有些恍惚,这份恍惚维持至她打车回家后。
似乎已经很多年了,她变得不怎么爱开灯,倒也不是为了省下些许电费,而是在黑暗中,她反而觉得更温暖和安全。
几年下来,在夜色中视物也变得没有那么难。
料理台旁一灯如豆。
言早想着今天下午的那束花,她没把它带回来。在言早的默许下,房姐找来了一个花瓶,把它养在了窗台上。
一股甜中带苦的幽香时刻萦绕在办公室中,即使她刻意不往窗台的方向看,也无法忽略。
下班时,她无意瞥向那里,却觉得下午还生机盎然的花束,现在已然有了枯败的影子。
嗅嗅,花中精怪似乎幻化成了味道,跟着她回到了家。
脑子里闪现出几次碰壁的瞬间,又连带着弹出h高的新闻,那具累年的白骨,那个打不通的、充满了诅咒般的电话……
厨刀歪了一下,把她的食指切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言早下意识攥紧伤口,跑向楼上卧室寻找医药箱。
拖鞋拍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身后却仿佛有脚步跟随,往常令人安慰的黑暗中也混沌一片,藏着妖魔的影子。
这时,一楼无人的厨房,诡异地传来了剁肉声。
菜刀拍在案板上,砰砰作响。
滴油下锅,炒香时发出“刺啦——”一声。
不一会儿,腥味儿变成了肉香。
那股香味是如此的妖异,好像可以透过鼻腔直冲脑子而来。
声、香、色。
可这味道不算陌生,那是奶奶端来的汤的味道。
言早在去h镇前没见过奶奶几面,她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她,她也是。
于是关心只能化作周末回家时做的饭、熬的汤。
可,奶奶呢?
为什么言早再也没有关于她的记忆,即使父母去世时,也只是她一个人面对了一切。
不对,不对!
纷乱中,她半跪在床头的柜子前,摸出医药箱。
松开左手,言早才发觉手心中并没有被血色濡湿,刚才被她屏蔽的感觉也回笼,丝毫没有痛意。
眼前光洁的手指让言早再次陷入浑噩:是不是什么时候,她又开始做了个梦?
四处无风,卧室的门却“啪”地一声关上。
言早不禁向后坐在地上,后背撞翻了一个篮子。
柜子旁边的洗衣篮中,有几件数月前就堆在这里的衣服,它们被言早刻意忽略,不愿回忆。如今洗衣篮倾覆,一件冲锋衣外套也跌出,从外套口袋中缓缓滑落一枚银亮的钥匙。
钥匙啊钥匙,没有生命的钥匙,却从她的梦境追出现实。
月光照在钥匙上,跃动着噩梦的光。
门外,她听见似曾相识的嘶吼声。
言早握起它。
——蓝胡子留下钥匙,叮嘱他的妻子不要打开城堡深处的那扇门。
她违背了誓言。
看见房间中的尸山血海,干净的钥匙跌落进血泊中,血痕怎么洗也洗不掉。
怎么办?
言早站起身。
白色的勿忘我铺满了属于言早的天地,洁白的花瓣被放大无数倍后融入黑暗,甜中带苦,一如她的人生。
言早走向卧室的门。
他握着她的手,那双手是干的热的。他亲吻她的额头,那双唇却是冷的湿的。
可是一个冰冷的人,该如何温暖另一个冰冷的人?
言早把钥匙插进锁孔。
单薄的白骨和孤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