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轩彻底听不下去,朝宁夫人拱手道:“儿还有事,先行告退。”
“你站住!”宁夫人将他喊住,直接起身上前,压声对他道,“我为了你的婚事,连娴贵妃都得罪了,结果你告诉我,你看上的是那种女人?”
宁轩瞬间沉了脸色,平日里对宁夫人便是心中再有不满,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宁夫人当即愣了一下,心中对林温温的不喜更甚。
“你可知林家二房根本无法助力于你,而那大房日后是要成爵的!”儿女私情,哪里有仕途重要,宁夫人是在提醒宁轩。
结果宁轩却肃了神情,与她正色道:“母亲,儿的仕途应该由儿自己来争,不该是寄托在旁人身上。”
说罢,他恭敬地再行一礼,转身离去。
按照上京习俗,春闱放榜之后,便要迎来曲江宴,这是专门为了给新科进士欢庆而设的。
曲江池畔,皇上亲自主持,酒过三巡,他望着湖畔也即兴吟诗两句,宴席上便有人起身朝下接,这人刚一坐下,那人又起身继续,最后,这首诗由皇上起头,由宁轩做了结尾。
皇上赞许地望着宁轩颔首,将他叫至身前,旁人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知翌日早朝,皇上忽然下旨,要重新修订《氏族志》,御史台与礼部负责,再交由他亲自审核。
半月之后,《氏族志》完成修订,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变化,但最关键的一点,便是里面提及的氏族门第,不得族内通婚。
五姓七望是首要打压的对象,可太原林氏竟然不在《氏族志》中。
原是因为林二爷。
这次修改《氏族志》时,皇上一再强调,要杜绝氏族大家彼此通婚这一恶习。
林氏身为百年旺族,原本旧的《氏族志》已将林氏记在其中,这次修订时,礼部查核林氏族谱,发现林家二房并未氏族通婚,而是娶了江南商户之女冯氏,可林家大房又取了五姓中的卢氏,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便交由皇上定夺。
这次皇上下令修订《氏族志》,说白了就是被宁家拒婚给惹恼了,皇上早就对这些氏族大家不满,索性直接借此机会,扶植庶族,打压门阀,尽可能平衡势力,追求公允。
礼部将林家二房之事,告知皇上后,皇上也大为震惊,“没有男嗣,没有休妻,连妾都未曾纳过……且还只是个商户之女。”
既要追求公允,能娶商户之女的林家,便不该被打压。
最后时刻,林家从新修订的《氏族志》中,划取了名字。
新的《氏族志》颁布以后,各大门阀家中未婚配的子女,可谓是叫苦不迭。
林家原本就是五姓七望之一,便是这次《氏族志》将他们除名,也丝毫不影响林家在氏族中的威望。
这次因为林二爷,林家躲过了风波,两个林家的小女郎,便瞬间成为香饽饽,不光是林清清,来寻林温温说亲的也要将门槛踏破。
冯氏从前在林家有多抬不起头,如今就有多受追捧,张老夫人娘家那几个适龄子侄,从前看不上林温温,现在都争抢着要张老夫人做媒,想与二房结亲。
冯氏白日里还要装作担心林二爷的病情,晚上合了门窗才敢眉开眼笑,她问林二爷,“这件事你是不是也早就知晓了?”
林二爷道:“氏族的心气我最为了解,尤其是宁家那样的,不是五姓七望的小女娘,宁夫人绝不会让进宁家的门,更何况常宁公主那样的,便是皇上亲自开口,她也敢寻个缘由把婚事推了,今上纵是恼怒,也要顾及宁国公当初对他的恩情,再说娶妻这种事,也要讲究你情我愿,今上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根本不会对外说的,外人心知肚明,却也不敢拿台面上说。”
冯氏恍然大悟,推了林二爷一把,“你怎就这么聪明呢,这么聪明怎就不用在正事上呢!”
“那宁家呢?”冯氏又问林二爷,“宁家还会和大房结亲吗?”
林二爷扁着嘴摇头道:“宁家倒是想,大房卢氏铁不愿意。”
“为何?怕得罪今上?”冯氏问。
林二爷道:“你忘了卢氏那侄子卢萧了?”
春闱前,卢萧已和宁氏荣阳那边的一位女娘说了亲事,庚帖都已经交了,只等着春闱一过,卢家登门求娶,这才算走了明面。
可如今,卢萧的婚事便因为那《氏族志》而黄了,罪魁祸首正是宁家,卢氏便是再看重宁轩,也不能让林清清与宁家结亲了,不然娘家那边实在没法交代。
“那宁家三郎怎么办?”冯氏问。
林二爷朝她笑了笑,“等着看看。”
冯氏不知等什么,想要追问,林二爷却翻了个身,合眼睡了。
冯氏这几日往林温温屋中又跑得勤了,每次过来,便带着几个郎君画像让她看。
能让冯氏拿过来的,都已经是挑选过一轮的,样貌品行都不差。
林温温看的时候,冯氏便和李嬷嬷在旁边一唱一和,说那郎君家中情况,性子如何,有过什么事迹。
林温温撑着脑袋,全当在听故事,待全部听完,看眼天色,便要去花园散心。
冯氏将她按住,“你这孩子,秋日里便要及笄了,怎就对自己婚事这般不上心呢,我就不信这些人里,每一个你能看上眼的?”
林温温不悦道:“我不喜欢他们。”
冯氏问:“那你喜欢谁?”
林温温瘪瘪嘴,不在说话,脑子里却是在想宁轩。
从前的宁轩对她来说,高不可攀,如今的宁轩,虽然婚事受阻,可对于林温温而言,还是那样的高如皎月。
他已经许久都未来寻她了,莫不是将她忘了。
冯氏见她又变成闷葫芦,忍不住想要责她,谁知刚一出声,门外便有下人传话。
是那宁夫人寻来了。
冯氏和林温温皆是一愣,还是李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忙唤冯氏快去换衣。
林温温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她有些不敢相信,原本打算应付完冯氏,便去给顾诚因送汤的她,这会儿完全乱了心神,待那汤已经凉透,才记起此事。
最后,也只是让珍珠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