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淡的语气让人愈发感到无可奈何。想起柳拂嬿这几天的挣扎,陶曦薇心里一阵烦乱,重重锤向手中的抱枕。
“阿姨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时候清醒过?”
柳拂嬿自梳妆台前起身,嗓音霜雪般清寒。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将里面仅有的两条礼裙拿出来,一条白,一条黑。
“曦薇,卖房的合同辛苦你了。我明天自己拿去让对方签字就好,不用你再陪着跑一趟。”
柳拂嬿拿起黑色那条,语气温和:“律所那么忙,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在家多睡会儿。”
陶曦薇开心不起来,她走到水墨屏风旁,不舍地摸了摸带着木香的屏风框,又将视线抬高,落在客厅的绿植和地毯上。
“真要把这些都留给新房客?”
“嗯。”柳拂嬿颔首,“对方很喜欢这些软装,打算直接租出去。”
“真的太可惜了。”陶曦薇很心疼,“这间房你当初亲自设计,亲自盯装修。熬了那么多大夜,费了那么多精力,总算有今天的样子。”
她语气渐低:“而且,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也是你从童年起就最渴望的事情……”
“不提这些。”
柳拂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话题。
陶曦薇恋恋不舍的这一切,从屏风到地毯,从挂画到绿植,她不曾多看一眼,也不曾皱一下眉。
“我习惯了。”
声音很淡,在无风的室内,灰烬般消弭。
-
出租车驶上沿海公路,海风潮闷,从开了条缝的车窗趁虚而入。
柳拂嬿按住发髻,懒淡抬眸,朝目的地望去。
博鹭集团旗下的花知酒店坐落在江阑以南,典雅巍峨,以荡气回肠的国风建筑冠绝城内榜首。即使在五星级酒店里,也属最奢华的那一档。
而它最有名之处,则是那整整五万平米的私人海域。白浪漫卷,碧波柔漾,遥遥望不到边。
此时此刻,一艘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正在岸边停泊。
那是一艘运动风格的流线型游艇,轮廓锋锐明快,宛如一只正在呼吸的猛兽,大口吞吐着海浪。
表面涂满雪白的防水漆,白得近乎凛冽,比太阳光更炫目。
出租车司机一时看呆,没注意到前方车辆减速,险些直直撞上。
“不好意思啊,姑娘。”踩完一脚急刹,司机连声道歉。
“没关系。”柳拂嬿并不放在心上。
两人说话时,一辆辆豪车流星似的超过他们,朝酒店飞驰。
其中,有劳斯莱斯古斯特这种低调的纯黑商务车,也有集齐红橙黄绿几色的炫彩超跑,引擎声轰鸣如豹,闪电般绝尘而去。
“那什么,姑娘啊,”
一枚枚奢贵的车标看得司机十分心虚,他窘迫地摸了摸鼻尖,吞吞吐吐道:“你说要去那边,但我瞧这架势,人估计不让出租车进呐。”
“能走多远走多远。”柳拂嬿应得不卑不亢,“要是有人拦,您把我放下就行。”
车最终开到离酒店大门五十米的地方。柳拂嬿孤身下车,躲避着繁星般的车辆,提着裙摆沿道路边缘走去。
门口铺着迎宾红毯,几位前拥后簇的一线明星走过。
不少媒体人举起器材,在红毯外跟着他们一路小跑,快门声此起彼伏。
柳拂嬿从手包里拿出请帖,绕开红毯,自众人身后走上台阶。
“咦,那位黑裙女士是哪个明星?”
浮华喧嚣的间隙里,一个记者踮起脚尖,张望她的背影。
“长得真美啊,气质和身段也是绝佳,一点都不比今年的戛纳影后差。”
-
天色渐暗,水晶吊灯陆续点亮,光芒在银蓝色的海面上摇曳。
游艇一楼的巨大沙龙厅里,多数宾客聚集在此,正轻声细语地交谈。
而宾客中的另一些少数,同样是德高望重的各界高层,却来到游艇顶层,在独间客舱的门口,苦苦等候。
这其中,就有江阑美院的院长刘仕安。
他揣着被捏皱了的名片,紧紧盯着那扇闭着的房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片刻后,门扉从内打开。
所有人立刻眼疾手快地涌上去,刘仕安挤在最前面。可来人只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管家。
“您好您好,久仰久仰,我是江阑美术学院的院长。”
调整好心情,刘仕安还是将名片递过去:“不知能否请您帮忙,引见一下咱们博鹭集团的小薄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