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分岔路口,身边的好友陆陆续续结婚生子,只有她还在漂泊,前方雾茫茫一片,看不到终点站究竟在哪。
正想着,耳边听到夏栀的声音:“幼幼,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然是我认识过的最最好的人,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林幼宁笑了笑,避重就轻地道,“我可能是运气不太好吧,越长大越觉得,有些事真的要认命。”
一片樱花打着圈慢悠悠落在她膝盖上,夏栀伸手捡起来,别在她耳后,衬得她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更加温柔动人。
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夏栀轻声说,“那个秦朗……你真的喜欢他吗?”
林幼宁便说,“他人挺好的,不像之前那几个老是催我结婚生孩子,脾气也好,至少在我面前没发过火,而且工作也挺好的,听说明年打算自己投资开公司了……”
话音未落,就被夏栀打断,“幼幼,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他。”
林幼宁沉默片刻,有点疲惫地回答,“喜欢是什么,我早就忘了,总觉得已经离我很遥远了。前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或许我的人生并不需要喜欢,也不需要爱,能找个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就最合适不过了。”
夏栀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钟意,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吗?之前在你家玩游戏的时候,他每一局都绞尽脑汁地输给你;还有吃饭的时候,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比你自己记得还清楚,还有你的胃病,比你还上心——”
“我跟他在美国的时候就结束了。”林幼宁听得头疼,“现在就是普通朋友。”
夏栀眨眨眼睛看她,“会接吻的那种普通朋友吗?”
“……那晚是我喝多了,一个误会而已。”
关于钟意回国的这件事,林幼宁先前一直对夏栀隐瞒着,结果有一次夏栀临时去她家玩,刚好在地下车库跟钟意迎面撞上。尽管之前只在视频里见过匆匆一面,显然夏栀对那张脸印象深刻,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她并不知道林幼宁和钟意之间的细枝末节,林幼宁也不愿把那笔说不清楚的烂账告诉她,所以夏栀对钟意的印象很好,从那之后百般撮合,不过始终没得到正面回答,时间久了,也就放任自流了。
“哎,江亦遥也跟我说过,你的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做主,我们也不能干涉什么。”
夏栀叹气道,“总之,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好,不管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还有我肚子里的宝宝!”
林幼宁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最近就好好养胎吧,就你那副毛毛躁躁粗心大意的样子,我要是江亦遥都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
“知道啦知道啦,这些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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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钟意回了一趟美国。
临行之前,他大半夜跑到林幼宁家门口,没有敲门,就蹲在楼梯口抽烟。
如果不是她碰巧工作到很晚,出门丢垃圾,恐怕都不会发现。
当时林幼宁又困又累,打着哈欠出门,感应灯亮起的瞬间,在左手边漆黑一片的楼梯口看到了那个不会错认的背影。
背对着她,有点孤单,脚边的垃圾桶里扔着一堆凌乱的烟头,烟灰也积了厚厚的一层。
感应灯熄灭,一阵穿堂风掠过,浓烈呛人的烟味飘过来,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灯光随声亮起,钟意猛地回过头来,像是被抓包了似的,有点紧张地掐灭了手里的烟。
林幼宁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看他:“来了怎么不敲门。”
“太晚了,怕你已经睡了。”
她顺着问,“这么晚还过来干嘛?”
钟意起身,朝她走近几步,似乎有点纠结,好半天才开口,“我明天……可能要回去一趟。”
林幼宁点点头,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她知道钟意早晚都是要回去的。美国有他的家,他的亲人,他的一切。而国内,于他而言……恐怕只有一段暗无天日的童年,以及一个为了情人抛弃他的母亲吧。
他能在国内呆这么久,本身就已经让她出乎意料了。
钟意静静地站在她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因为迟迟未等到,而妥协似的先解释,“我姑姑下周过生日,她很久没见我了,很想我。”
顿了顿,观察着她的神色,又放轻了声音说,“我知道,之前她对你一直都不太好,也知道你不喜欢她,不过……”
林幼宁替他说完了下半句,“不过,她始终是你的姑姑,是你最重要的亲人。”
钟意看着她,不说话了。
“这些我都明白,不过你不需要对我解释,也没有必要。”她语气平静,“祝你一路顺风,以后……别再这么任性地离家出走了。”
“没有任性,”钟意忽然开口,“也不是离家出走。”
明亮的白炽灯把他的五官轮廓照得分明,他们站得极近,近到林幼宁再次清晰看到了他右眼角下方,那道三公分左右的锋利划痕。脑海中自动回想起那天在滑雪场的换衣间,无意间看到的,他后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
她一直都觉得,像钟意这样一看就知道是被娇生惯养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小孩,身上就应该干干净净,连手腕上那么一道浅浅的疤都不能有。
然而岁月变迁,今时今日,他的后背、手臂、甚至眼角,已经布满伤痕了。
所以他回国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呢。
林幼宁能够在心里猜出个大概,却开不了口去问,最终也只能委婉地提醒,“美国毕竟是你的家,人无论走到哪里,最后都是要回家的。你也不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
钟意笑了一下,“可不可能,我自己说了也不算。”
感应灯再次熄灭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向前一步,伸手抱住了她,“姐姐,我在国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是类似示弱的语气。
林幼宁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任由他将自己越抱越紧。黑暗中,从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愈发清晰,扑通扑通,震得她耳膜生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总算找回理智,推开了他,“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明天还要赶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