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秦朗又盯着钟意看了几眼,微微皱着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这位朋友有点面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钟意掀了掀眼皮,“没见过。”
连着碰了几个软钉子,秦朗也不大高兴了,不过仍然控制着成年人该有的礼仪,没有发作。
林幼宁如坐针毡,甚至想发条微信给钟意,让他赶紧先走,免得一会儿又说出什么让场面更加尴尬的话来。
还没等她付诸行动,那只放在腿边的手,蓦地被人在餐桌底下悄悄握住。
过了几秒钟,又变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
林幼宁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试着把手往回抽,不过不敢用力,怎么都抽不出来,只好不着痕迹地扭头瞪了他一眼。
而钟意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无旁骛地搅着杯子里的冰块,仿佛对周遭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好在秦朗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林幼宁看到他眉头紧皱,脸色也有点凝重,挂了电话后就急匆匆地说要先走,还说下次再聊。
直到看着他走出咖啡厅的大门,林幼宁终于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钟意扭过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牵一下都不行吗?”
她摁了摁太阳穴,忍无可忍地道,“你是故意来捣乱的吧?”
“没有,不是,”他立刻否认,“我只是看你们聊了这么久,担心你又改变主意,要和他订婚了。”
林幼宁叹了口气,半晌,忽然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钟意安静了一瞬,慢吞吞地开口,“你是指他在外面包养女大学生的事情吗?”
停了停,见她没反应,便继续道,“我不仅知道,还有照片,好几百张呢,你想看吗?”
林幼宁一时语塞:“……不用了。”
其实心里一直以来都有隐隐约约的猜测,但是她是一个不愿意把别人想得太坏的人,现在猝不及防地被验证了,她感到一丝庆幸,追问道,“那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按照钟意的性格,手上拿着这种证据,应该会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告诉她,让她跟秦朗一刀两断吧。
玻璃杯里的美式已经见了底,只剩下几块没有完全融化的冰块,钟意放下那根吸管,“我是想,如果你坚持不肯跟他取消订婚的话,再给你看的。”
他的神情似乎有点复杂,良久,才轻声道,“否则的话,你会难过吧。”
这实在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林幼宁微怔,语气毫无波澜,“没什么好难过的。”
还会有什么比五年前的那个圣诞夜更让她难过吗?
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钟意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很讨好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姐姐,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好不好?”
思绪被迫中止,林幼宁没有再去回想,点点头,说好。
就在钟意招手买单的时候,她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如果我真的跟秦朗订婚,或者结婚了——你会怎么办?”
对方闻言眨了眨眼睛,用那副天真无害的表情看着她,仿佛她问了一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结婚了也可以再离婚的。”
果然。
这个答案从他口中说出来,并不意外。
钟意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和她纠缠一辈子了。
不知为何,想通了这件事之后,她反而轻松了不少。
反正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反正也没办法重新爱上另一个人,在谁身上消磨五年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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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们去吃了一家林幼宁很喜欢的日料,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玩具店,钟意停下脚步,指着橱窗里陈列着的其中一只玩偶狗狗,惊喜道:“姐姐,你看它跟我们之前在美国买的那只像不像?”
林幼宁跟着看过去,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很久以前,他们一起遛狗的那个午后,想起allie那双像黑曜石般亮晶晶的眼睛,湿漉漉的舌头,还有在草坪上打滚撒欢的模样,于是忍不住问:“allie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很健康。”钟意掩饰着失落,冲她笑了笑,“我回去的那段时间天天缠着我不放,睡觉也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你不知道她有多重,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林幼宁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走进玩具店,买下了那只玩偶,在门口把礼物袋递给他。
“送给我的吗?”
她点点头,没说话。
钟意便笑得愈发灿烂,像只刚被主人摸过头,开心到摇尾巴的小狗,牵着她的手幼稚地在空气里晃了晃,“我有你就够了。”
林幼宁有点无奈,任由他牵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夜间气温稍低,钟意很自然地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肩膀上,自己只剩一件白t。
“我不冷。”
“穿着吧,”他坚持道,“现在的天气最容易感冒了。”
那件外套上有他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花草香和烟味,有点矛盾,却很好闻。
尽管已经过了很久,但是只要一闻到类似的味道,林幼宁就会条件反射性地想起他。这种经年累月形成的附加记忆是无法分割的。